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分裂时代始于三国鼎立。公元220年,曹丕在许昌接受汉献帝禅让,正式建立曹魏政权;221年,刘备在成都称帝,延续汉室国祚,史称蜀汉;229年,孙权借黄龙现世的祥瑞之兆,在武昌登基,开创东吴基业。一时间,三个政权并立,各自宣称代表正统。从法理依据来看,曹魏的正统性最为充分——其政权通过完整的禅让程序建立,且从西晋到北宋的八百年间,历代史官都沿袭以曹魏为正统的记载。
为何南宋时期这一延续八百年的正统观会发生转变?究其根本,历代王朝对正统的认定都是为现实政治服务的。北宋之前的王朝多效仿曹魏通过禅让完成政权更迭:隋文帝杨坚受禅于北周,唐高祖李渊受禅于隋朝,宋太祖赵匡胤受禅于后周。但偏安江南的南宋面临全新局面——开国皇帝赵构在汴京沦陷、父兄被俘的非常时期,以皇室唯一合法继承人的身份仓促即位,完全跳过了禅让程序。这种特殊背景下,同样偏居西南却矢志北伐的蜀汉,自然成为更合适的正统象征。
南宋与蜀汉的相似之处令人惊叹:两者都面临北方强敌(曹魏/金国),都打着收复故土的旗帜(兴复汉室/迎回二圣),甚至北方都存在着傀儡政权(曹魏扶植的汉献帝/金国册立的伪楚)。更关键的是,蜀汉丞相诸葛亮鞠躬尽瘁的忠义形象,恰好能激励南宋臣民在向金国称臣的屈辱境遇中保持斗志。
历史总是充满戏剧性。当南宋需要凝聚人心时,蜀汉就成为正统;若有朝一日收复中原,或许又会重新承认曹魏的正统地位。这种转变印证了一个永恒的政治智慧:历史解释永远服务于现实需要,正统之争的本质,从来都是当下统治合法性的建构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