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十六年(公元73年),汉明帝派遣窦固、耿忠北征匈奴,在伊吾(今新疆哈密)击败呼衍王部,重新控制西域门户。
《后汉书·西域传》记载:“置宜禾都尉以屯田,遂通西域。”
同年,班超以假司马(代理司马)身份随军出征,因在蒲类海(今巴里坤湖)之战中“斩首虏甚众”崭露头角。
鄯善(原楼兰,今若羌县)地处丝绸之路南道咽喉,《汉书·西域传》称其“当道,西通且末七百二十里”。
控制鄯善既可切断匈奴南下塔里木盆地的通道,又能保障敦煌至于阗(今和田)的商路安全。
此时鄯善王广虽表面归汉,但《后汉书》直言其“数持两端”。
窦固见班超“有奇志”,命其率三十六人使团招抚西域诸国。《班超传》记载其使命为:“到鄯善,镇抚之,因其力以制匈奴。”
这与西汉傅介子刺杀楼兰王的行动异曲同工,但班超未获朝廷授权使用武力。
班超使团抵达鄯善时,《后汉书》记载:“鄯善王广奉超礼敬甚备。”
考古发现的鄯善国都扜泥城遗址(今若羌县且尔乞都克古城)显示,该城设有专门接待使节的馆舍区,出土的汉式漆器与匈奴青铜器并存,印证其“两属”状态。
三日后情况突变,《班超传》描述:“王忽更疏懈。”班超敏锐察觉异常,对随从断言:“此必有北虏使来,狐疑未知所从故也。”
此判断基于三个细节:① 侍者突然减少日常供给;② 鄯善官员避谈政事;③ 夜间闻城外有马匹嘶鸣声。
班超召鄯善侍者诈问:“匈奴使来数日,今安在乎?”侍者惊慌失措,吐露实情:“到已三日,去此三十里。”
这一细节揭示匈奴使团规模庞大(后证实有三百余人),驻地位于距扜泥城东北十五公里的伊循(今米兰),形成对汉使团的直接威胁。
《后汉书》详载班超对部下的警告:“卿曹与我俱在绝域,虏使到裁数日,而王广礼敬即废。如今鄯善收吾属送匈奴,骸骨长为豺狼食矣。”
这段分析点出了当时的三重危机:① 鄯善可能倒向匈奴;② 汉使团将被扣为人质;③ 匈奴可能联合西域诸国反扑。
面对部下“今在危亡之地,死生从司马”的表态,班超说出千古名言:“不入虎穴,不得虎子!”
并提出具体行动计划:“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虏,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尽也。”此方案包含三个关键要素:夜袭、火攻、心理震慑。
班超连夜进行了部署。一是派十人携带战鼓埋伏在匈奴营帐后方;二是令二十人持强弩把守要道;三是自率六人顺风纵火。
这种兵力分配既弥补人数劣势,又制造大军压境的假象。而突袭路线则是沿车尔臣河古道行进,夜间行军可借芦苇丛隐蔽。
行动当夜“会天大风”,《班超传》记载火势“前后鼓噪”,匈奴营地陷入混乱。鄯善国都位于罗布泊西岸,春季多刮东北风,班超选择顺风方向突袭,使火势迅速蔓延。
一是火攻突袭。班超亲率六勇士突入营帐纵火。尼雅遗址出土的东汉铜制火油罐,印证当时已有成熟的火攻装备。
二是制造心理震慑。安排埋伏十人“鸣鼓大呼”,制造千军万马之势。
三是精准狙杀。弓弩手射杀逃出火场的匈奴人,《后汉书》称“超手格杀三人”。
根据《班超传》记载,此役斩杀匈奴使团正使、副使及随从三十余人,在营帐中烧死百余人,剩余匈奴人溃散于沙漠。
匈奴正使为日逐王部万骑长,副使是专管西域事务的“僮仆都尉”属官, 随行包括精骑百人、文书吏二十人、译长三人。使团的目的是胁迫鄯善断绝与汉往来,并征收“马畜、糵毯”等物资。
次日清晨,班超召鄯善王广展示匈奴使首级,《后汉书》描述:“一国震怖。”广当即表示:“愿属汉,无二心”,并主动提出“纳子为质”。
窦固将战况上奏朝廷,汉明帝破格提拔班超为军司马(正式军职),并询问“何独不遣吏士”。班超回答:“愿得本所从三十余人足矣,如有不虞,多益为累。”这种精兵策略成为其后续经营西域的特色。
班超在鄯善的斩首行动,衍生出三个效果。于阗王主动杀匈奴监护使归汉;疏勒国废除匈奴扶植的傀儡王;车师前、后部遣子入侍。
正如《西域传》所载:“于是诸国皆遣子入侍,西域复通。”
班超夜袭匈奴使团的行动,堪称千年以前冷兵器时代特种作战的典范。
首先是情报先导,通过细节观察锁定危机,比匈奴使团早半日掌握主动权;其次是深谙心理震慑,以三十六人制造大军压境假象,实现“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后速战速决,从察觉危机到结束战斗仅用十二时辰,迅速挽回了处在恶化边缘的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