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清华,有一位校长不可不提,他就是与叶企孙、潘光旦、陈寅恪一起被列为“清华百年历史四大哲人”的梅贻琦。
梅贻琦1931年任清华校长,带领清华走过抗日战争那段最艰难的时期,一干就是三十一年,可以说是毕生都献给了这所学校。
梅贻琦不是一个性格鲜明、果断强势的校长,他的特点是“慢、稳、刚”,从不乾纲独断。他奉行“教授治校”原则,开会时候总是默默而坐,从不干涉教授发言,偶尔站起来给大家倒倒水。他的口头禅是“吾从众”,由得教授们去争吵辩论,会后负责将决议执行到位。他曾说,“校长的任务就是给教授搬搬椅子,端端茶水的”。
学生们用梅贻琦的口头禅,给他做过一首打油诗,“大概或者也许是,不过我们不敢说,可是学校总认为,恐怕仿佛不见得。”梅贻琦本就沉默寡言,被时人称为“寡言君子”,说话又习惯性地谨慎斟酌,总给人一种一拳打棉花里的感觉,正似太极的“以柔克刚”之道。
也正是这样“又慢又稳”的工作作风,才让他在纷繁复杂的环境里得以多方周旋,费尽心力维护并发展了清华。在云南之时,西南联大虽由三所大学联合办学,但主要由梅贻琦负责日常工作。当时时局紧张,经费困难,梅贻琦花费巨大精力与中央政府及当地领导,“云南王”龙云搞好关系,维持学校的办学经费、物资供应、学生活动、乃至就业安排等诸多方面。
而当时,教授动不动发表对时局的过激言论,学生经常走上街头抗议政府,梅贻琦带领学校高层频繁拜访政府官员,多方解释沟通,起到了一个缓冲斡旋的作用,全力保护学生教授的自由与安全。其中所费心力,实是难以衡量。
除了“慢”和“稳”,梅贻琦性格实是外圆内方,有其“刚”的一面。他为了西南联大,费心费力与“云南王”龙云搞好关系,但当龙云的女儿未能考进西南联大,龙云亲自上门为女儿说情的时候,他却一口回绝了。
龙云对此非常愤怒,认为梅贻琦不给面子,后来听秘书说,梅贻琦自己的小女儿梅祖芬也名落孙山,未被录取,这才释怀。
当时清华校风极严,有个学生的一门课得了59.5分,影响毕业。他找教务长说情,未获同意,便质问说:“59.5分与60分有什么差别?”教务长回答:“如果59.5分与60分无差别,那么59分与59.5分也无差别,自然与60分也无差别。如此类推,最后零分与60分也无差别了。”
在西南联大时期,梅贻琦租住民房,住处逼仄狭小。他将校长专车交给学校共用,自己外出近则步行,远则搭别人便车,该拿的补助金也不拿,导致生活拮据,没有青菜,经常吃白饭拌辣椒。梅夫人不得不自谋生计,摆地摊卖糕点。
暮年时,梅贻琦生病入院,多位清华校友出面为他募集医药费用。病重时,胡适劝他要记得写遗嘱,他默默地看了胡适一眼,不做声。胡适再三劝说,他还是沉默不言。直到去世后,众人才发现他家中毫无积蓄,更别提留给子女遗产之类。唯在床下发现了个皮箱,打开一看,里面是他带在身边17年一个账本,里面一笔一笔,全是清华基金使用账目。就像这一生行事,条理分明,虽沉默寡言,到最后都未留下一字,却已将毕生的清白磊落,说得清清楚楚。
作者 柠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