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铸“铁器时代”：十世纪是古代世界的终结？

引言

十世纪曾经被认为是令人不快的“铁器时代”，现在作为一个重要的过渡时代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有些人认为这是后罗马世界的最后一幕。他们认为它的经济和社会结构是晚期古董——至少在1000年左右的“封建革命”突然将它们扫除之前是这样。教会和国家在九世纪末的入侵和内战后共同重建，自觉地尝试效仿罗马先例，并取得了不同程度的成功。这一运动在皇帝奥托三世（983-1002）统治时期达到高潮，他将首都迁至罗马，并致力于“更新罗马人的古老习俗”。

黑暗的十世纪

当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者拥抱理想化的古典过去时，他们唾弃了中世纪的前辈。他们将自己与罗马之间的一切都称为“中世纪”（“MediumAevum”），这是一个以“哥特式”建筑等野蛮行为为特征的黑暗时代。即使在今天，“中世纪”一词仍然险恶。它的大多数时代和地区最终都找到了冠军，他们在其中发现了西方文明的起源、信仰时代、国家的诞生、觉醒、文艺复兴和其他奇妙事物。然而，十世纪花了很长时间才被采用，直到20世纪中叶，它仍然深陷阴影，这是黑暗时代最黑暗的角落之一。

重新发现的十世纪

在20世纪后期，观点开始发生变化。例如，比较《剑桥中世纪史》的第一版，其中第三卷末尾的几章描述了十世纪：德国和西方帝国，以及新剑桥中世纪史，其中第三卷：约900-1024（1999年）的所有内容都致力于“漫长的十世纪”，一个“对欧洲形成至关重要”的时期。十世纪现在是会议和分析工作的主题。一些学者甚至称赞它是“文艺复兴”。

新的流行是由于史学趋势的融合。一个是中世纪历史学家使用的证据基础的扩展：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与《年鉴》杂志相关的研究人员倡导一种新的历史研究方式，将宪章、圣徒的生活、礼仪作品、考古证据以及历史学家经常未能系统利用的各种其他材料——其中一些“新”来源提供了关于十世纪的启发性观点。

西班牙，继佛朗哥之后，成为国际中世纪研究的活跃领域。铁幕的倒塌将斯拉夫和马扎尔民族带入了西欧。斯堪的纳维亚国家成为共同市场的一部分。这个更广泛的欧洲更加关注十世纪，因为当时法兰克核心的北部，南部，东部和西部的社区开始创造自己的身份。

十世纪适合在哪里？

对十世纪的新兴趣导致了新的辩论。只要十世纪可以被視為文化死區，學者就不会被迫争论它的重要性，但如果它有自己的身份（身份？），它在西方文明敘事中的地位就彼岸的得更加成问题。它适合在哪里？

学者们得出了截然不同的结论。对一些人来说，十世纪标志着古代世界的终结，是古代晚期的最后一次爆发和内爆。对其他人来说，这是中世纪盛期的诞生，更宏大地说，是旧制度的开始，它将统治欧洲，直到法国大革命，并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持影响力。还有一些人将其视为“弗朗西亚二世”，续集，是法兰克人在加洛林王朝统治下取得的经济、政治和文化成就的新开花。

古代世界向前迈进

直到一个世纪前，没有受过教育的现代人会想到将古罗马的文明与十世纪的西欧文明联系起来。根据爱德华·吉本的说法，罗马帝国（“人类最文明的部分”）的衰落是因为“野蛮和宗教的胜利”;他认为拉丁西部的十世纪是“无知的时代”，其特点是胜利的野蛮人。

然而，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罗马并没有继续“沦陷”。伟大的比利时历史学家亨利·皮雷纳（HenriPirenne，卒于1935年）将其军团带入了新的年代领域，他声称罗马的经济和知识文明即使在476年最后一位西方皇帝被废黜后仍在继续，“罗马文化“保持着”地中海统一“一直持续到伊斯兰教兴起;在伊斯兰海盗关闭地中海后，西方又回到了自己的北欧日耳曼资源，因此“没有穆罕默德，查理曼大帝将是不可想象的”。皮雷纳所谓的“罗马尼亚”将罗马世界带入了八世纪。

然后，当“皮雷纳论文”的批评者试图确定“罗马”地中海是否真的被伊斯兰教破坏时，他们发现了一个查理曼大帝，他看起来不像巴黎圣母院前青铜雕像中永垂不朽的毛茸茸的德国战士，而更像他铸造的人造罗马硬币上的月桂花环“卡罗勒斯皇帝奥古斯都”，一位与地中海世界关系密切的皇帝，住在亚琛的罗马晚期风格的省级皇宫建筑群中。“罗马尼亚”实际上是什么时候结束的？这个问题似乎特别令人不安，因为彼得·布朗（PeterBrown）是古代晚期复杂世界的伟大康复者，多年来一直乐于警告观众“古代晚期比你想象的要晚”。

古代经济秩序是否一直存在到千年的“封建革命”？

将十世纪置于古代世界的历史学家通常首先指出其经济和社会秩序。他们的论点很复杂。关于中世纪早期和之后的经济组织存在一些共识。在等级分明的后罗马帝国中，中心试图统治外围（并不总是取得巨大成功）。农村的特点是大型的、自给自足的庄园，或多或少地依赖于不自由的劳动力。

经济交易，甚至劳动协议，更多地依赖于易货和礼物，而不是金钱。由此产生的经济越来越静止，但具有稳定性和可预测性的优点。这与中世纪盛期的世界大不相同，在中世纪，农村和城市人口的急剧增长与扩大的当地和国际市场有关。农民耕种的土地越来越多。农业奴隶制已经消失，奴隶制本身也很少见，除了海洋地区的家奴，大多数是女性。新的农村经济是由城堡、领主、村庄、教区和城镇紧密拼凑而成的。争论的是欧洲如何设法从一个系统转移到另一个系统。中世纪历史学家传统上假设一个漫长而缓慢的过渡，并将加洛林帝国幸存下来的记录视为在线性发展中间的某个点拍摄的经济“快照”。但现在一个新的场景摆在桌面上。

尽管经历了多重危机、波动和局部异常，但古老的农村经济是否会在拉丁西部继续存在，直到十世纪末，然后经历一场灾难性的蜕变，一种创造了中世纪盛期世界的经济和社会范式转变？这一理论的部分灵感来自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该经济学将古代世界的生产等同于奴隶经济，将中世纪世界的生产等同于封建经济，这一区别使马克思主义学者对中世纪早期历史的五千年感到不安，其“生产方式”也不明显。半个多世纪前，乔治·杜比（GeorgesDuby）在研究马孔奈（克吕尼修道院周围有据可查的地区）时，描述了千禧年之交小贵族和骑士篡夺权力的快速结构转变;在1960年代，他称之为“封建革命”（“革命联邦”）。

罗马军事秩序的突变？

十世纪的国家通过使用专业军事力量与罗马相似。虽然在共和国时代，一支罗马公民军队已经能够征服地中海沿岸的大部分地区，但一旦统治一个世界帝国的要求变得太大，专业人士就会接管。

德意志民族也经常拥有由所有适当年龄的自由健全男性组成的公民军队。然而，学者们越来越怀疑，“武装民族”的理想在几个世纪以来仍然切实可行，即使在盎格鲁撒克逊人和伦巴第人中也是如此，他们的法律和文本有时似乎以它为前提。今天，一些学者质疑骑兵是否曾经统治过中世纪早期的战场。

可以肯定的是，装甲职业士兵在十世纪变得重要，这要归功于改进的军事技术的传播，更实惠的铁盔甲，最重要的是，驻扎在新建城堡中的士兵能够在半天的车程内骚扰所有乡村。另一方面，除了保卫精心策划的防御工事外，民众民兵对这些军事专业人士越来越无用。

从原始”农民的心脏中，出现了那些允许其驯化的人。在这里，我们今天也可以更清楚地看到，那些不那么侠义的骑士......不全是贵族家庭，远非如此。这些心腹，这些“拳头人”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在古代乡村社会的腐烂和“富农化”中诞生的。为了比其他人“更高”，他们同意服役，从而使战士家庭有可能最终战胜农民社区。一旦确定了这一运动的基本特征，就几乎没有时间顺序波动的余地：到1000年左右的几十年里，西欧世界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罗马教会和政治秩序

十世纪的教会和国家制度有意识地仿照罗马的先例，也许比中世纪早期或晚期的任何时候都更接近。今天的学者通常更喜欢将教会和国家视为独立的机构，但君士坦丁、查理曼大帝和仍然排除君士坦丁堡的罗马皇帝的不间断血统并没有在这里做出明显的区分。从理论上讲，统治者从主那里掌握权力，作为他的附庸，有义务维护宗教利益——保护、促进和丰富主的教会。

受过教育的教士用罗马的术语思考，并帮助传播罗马的理想。在奥托尼亚的德意志，由奥托一世的总理和同父异母兄弟科隆大主教布鲁诺（953-65）领导的帝国神职人员发展了行为风格和公共服务，向日耳曼军阀介绍了宫廷行为。十世纪的神职人员自觉地唤起了罗马，他们将从古代建筑（spolia）中取出的元素融入他们的新教堂中，并以君士坦丁在罗马和耶路撒冷建造的教堂为蓝本。

然而，神职人员并不十分依赖教皇的直接行政权力。罗马主教是一个重要的象征性人物，作为西方最负盛名的教会的领袖，他可以被召唤来验证整个拉丁西部的教会安排，但幸存的十世纪教皇信件并没有表现出罗马一贯的领导或官僚主义的老练。

结论：十世纪是古代世界的终结？

历史时期是人为的建构。没有人在十世纪末醒来，意识到古代世界已经走到了尽头。人们曾经认为，人们在1000年初会醒来，看到整个世界即将来临，但所涉及的千禧年传统，正如最近关于“1000年的恐怖”的学术辩论所阐明的那样，结果更加分散。时间的流动是无缝的。

由于上一代令人印象深刻的学术研究，古代晚期已经独树一帜。学者们阐明了它丰富的知识生活，令人印象深刻的基督教文化，以及它持续的经济，政治和社会制度，尽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罗马帝国现在是“转变”的，而不是“堕落的”。但是，如果没有明确划分的罗马帝国的衰落，那么罗马文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可逆转地转变，以至于它不再能够有效地作为解释工具发挥作用？

罗马学术军团的前沿团队一直试图为自己宣称整个中世纪早期，并将十世纪想象成古代世界最后的谢幕，是古代晚期屈服于中世纪盛期之前的最后鞠躬，这是一个公认的现代世界的第一阶段。这个案件的各个方面是令人信服的;所引用的连续性和联系令人印象深刻。

参考文献

1.克拉克，《文明：个人观点》（伦敦：BBC，1969年），第24和29页。

2.道森，《欧洲的形成：欧洲统一史导论》（伦敦：Sheed&Ward，1948年）;以及宗教与西方文化的兴起（伦敦：SheedandWard，1950）。

3.爱德华·罗伯茨，《兰斯的弗洛多德和第十世纪的历史写作》，10.1017/9781108226851，（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