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元时期的蒙古骑兵横扫欧亚大陆,尤其在野战中几乎没有吃过什么败仗,这种赫赫战绩创造了历史记录。于是后世多有人称“蒙古骑兵天下无敌”、“蒙古骑兵为有史以来最强骑兵”等等。
说蒙古骑兵天下无敌,这句话似乎没毛病,因为它在当时代确实无敌。
但是,把蒙古骑兵称之为有史以来的最强骑兵,那就不客观了。因为这句话忽视了蒙古骑兵崛起时代的周边环境——那时候,中原的两大王朝金、宋,以及盘据于宁夏甘肃的西夏,皆已是外强中干、军政腐败、军队战斗力严重下滑、文风压倒了武风的力量极度虚弱时期。
俗语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正是因为金、宋变弱了,才格外凸显出了蒙古骑兵的无敌。
由此,当然不否认蒙古骑兵的战斗力强悍,但是也别忘了:实际上草原上任何时代任何一支崛起时的游牧骑兵,都有类似于蒙古骑兵这种强悍。
由此,所谓的“天下无敌”之说,那是大有水份的,只不过是生逢其时罢了。而再称之为“有史以来最强骑兵”,那显然就是不顾史实的无稽之谈了。
因为所谓的强弱,那都是有时代背景的,也是会随着时代变化而变化的,世上又哪有谁能是天生的最强?
蒙古骑兵在金、宋时期为什么能战无不胜?
标准答案就是:并不是蒙古骑兵生来就无敌,而是因为他们的对手都变弱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弱!
金国的在崛起之初,生于白山黑水间的女真甲士,普遍性格坚韧,个个能吃苦耐劳。严酷的生存环境与生产生活的磨炼,使得女真族的勇士们个个长得膀大腰圆、一身横力,上阵厮杀时能披两层重铠,身负七十斤重甲,能驱马反复冲杀三五次,七八次。
于是在灭辽战争中出现了七十骑冲垮辽军万人军阵的奇迹,把已经受宋风影响腐化入骨的辽国契丹兵以及北宋那些武艺早已荒废的河北禁军打得落花流水,最终先灭辽国,再灭北宋,两次灭国擒王。
辽国灭亡,统治草原的成了金国。
而这时候的草原上蒙古人,见了威风凛凛的大金武士们,那就是活像孙子见了爷爷般,想活命就得赶紧地磕头请安,乖乖地上缴良马与皮毛,并唯命是从、俯首称臣。那时候,不是蒙古骑兵无敌,而是女真如龙,满万不可敌。
这一事实告诉我们,蒙古骑兵并不是天生就强。比如在契丹辽国与金国强盛时,蒙古骑兵就显得很弱。
但是,时代会变,金国的风气也会变,自从南宋向金纳岁币乞和之后,金国想要得到的东西,似乎再也不需要女真甲士们去冲锋陷阵拼命搏取了,甲士们一个个成了贵族老爷,享受起了中原的繁华。金国上下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学习宋朝了,无敌的女真武士们,只不过几代入,就变得和他们的手下败将宋军差不多德性了。
而那个以武将篡位而来宋朝,立国以来头等大事就千方百计的防武臣,用“文贵武贱、以文制武、唯科举入仕”的系列制度彻底铲除了滋生大将的土壤。到了南宋时,它仍不总结“文明与先进为什么会被野蛮落后打败”的北宋教训,继续搞那套“文贵武贱”“防自家军将甚于防敌人”的那一套,为此甚至不惜杀岳飞,自毁长城。南宋军队武艺荒废,地位卑贱,士卒当兵只为了吃一口饭,毫无军人的荣誉感,普遍不知为谁而战、为何而战。这样的军队,连已经腐朽的金都打不过,在如日中天的蒙古骑兵面前,自然不堪一击了。
实际上,正是这样的金和宋,把自己折腾的越来越弱了,军队战斗力严重下滑,一代不如一代,才给了蒙古大汗铁木真崛起的天赐良机、又给蒙古骑兵们创造出了野战中天下无敌的战绩。
说到这儿,那么必须再说明的是:金和宋的弱,也并不是金人与宋人天生就弱,强弱转变,都是制度造成的。制度激励能让人成猛虎,制度压制也能让猛虎变羔羊。
假如铁木真生逢的中原王朝是类似汉唐时的大一统强势政权,那么他麾下的蒙古骑兵根本没有崛起的机会。
蒙古骑兵强在哪儿?
后世有些读历史读一半的人,推崇蒙古骑兵战术时这样说道:
蒙古骑兵一人三马,能长途跋涉作万里远征;打仗时以百骑、千骑为单位,能快速聚散、来去如风;遇上坚固的步军阵型,就利用轻骑射骚扰、佯败诱敌,引诱敌军放弃阵型追击,然后以铁甲骑兵实施迂回穿插,拦腰截击行军中的敌步兵,冲乱其阵型,一举击溃之等等。
不可否认以上这样的战术,在冷兵器时代确实是最厉害的骑兵作战方式!但是注意了——这种战术并不是蒙古骑兵独家发明的,而是在汉朝与匈奴的战争,以及唐军和突厥间的战争中无数次上演过!
而蒙古骑兵的所有战术,包括诱敌、远距离机动、迂回包抄等等,都是汉唐骑兵与匈奴鲜卑突厥以及契丹骑兵们玩得滚瓜烂熟过的。
蒙古骑兵战斗力确实强,但是强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如早期的匈奴,突厥等草原上的曾经霸主们巅峰时期的程度。
都是冷兵器时代,蒙古骑兵在战术上不可能超越他们的前辈契丹与突厥;而在剽悍野蛮凶狠程度上,按照时代越早越野蛮的法则,蒙古战士们的坚韧凶狠,或许还不如突厥与匈奴。
再说长途远征能力,匈奴与突厥西迁,一样能平推欧亚,事实上也确实发生过。
被汉军击败的匈奴,从蒙古高原一直西迁到了罗马帝国边上,那是一路征服过去的,这些汉军的手下败将在西行万里沿途上,竟无敌手。
突厥也被唐军打得被迫西迁,同样沿途无敌。
所以,不妨假设一下,在铁木真时代,但只要中原再出现一个如强汉盛唐般,又崇文尚武,以军功为贵的大一统开拓型王朝,那么蒙古骑兵的战斗力再强,也不会强过受军功制度激励下的中原军队步骑协同作战,其结局也会与匈奴突厥一样,要么臣服内附,要么远远西迁,绝不会有崛起机会,更不可能天下无敌。
在大唐军功制度激励下,苏定方只率二万唐军就可以万里远征,在曳咥河畔以二万步骑协同野战,一役击溃西突厥十万骑兵规模的大军。值得一提的是——这一仗中,一万名由良家子府兵组成的唐军步卒,在平原开阔地形结阵诱敌来攻,以硬磁硬野战方式,三次击溃前来围攻的突厥骑兵,重挫了突厥将士们的士气,从而为唐军骑兵迂回侧翼进攻,彻底击溃敌军主力创造了条件。
如果遇上了这样的中原军队,从组织体制、战略战术、个人武艺,武器装备、军人荣誉感都超过了蒙古骑兵之后,那蒙古骑兵还能天下无敌吗?还能成为有史以来最强骑兵吗?
那答案就是明摆着——不能!
所以,当我们觉得别人特别强的时候,那一定要反思:自己是不是变弱了,为什么会变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