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故事：李世民延揽文豪，李建成平刘黑闼

自李道玄败死，山东震骇，洺州总管庐江王李瑗弃城西走，州县又降附刘黑闼，不到半月，刘黑闼已尽复故地，仍据洺州作为都城。齐王李元吉及淮南王李神通，都逡巡畏缩，不敢向前，唐高祖欲再遣李世民出征，只心中却有些迟疑，一日一日的延宕下去，可巧太子李建成，自请东征，顿时喜溢龙颜，立授他为山东道行军元帅，所有河南河北诸州，并受李建成节制，李建成奉旨，自是欢欢喜喜的启程去了。就中却有一段别情，待略行表明：原来秦王李世民屡建奇功，受封天策上将，位居王公上，开府置属。李世民延揽文豪，共得一十八人，俱号为文学馆学士。所有十八人姓名籍贯，列表如后：

杜如晦杜陵人，房玄龄临淄人，虞世南余姚人，褚亮钱塘人，姚思廉万年人，李元道陇西人，蔡允恭江陵人，薛收汾阴人，颜相时万年人，苏勖武功人，于志宁高陵人，苏世长武功人，李守素赵州人，陆德明苏州人，孔颖达衡水人，盖文达信都人，许敬宗新城人。

这十八个学士分为三番，轮流值馆。李世民暇时，常至馆中讨论文籍，彻夜不倦，且令阎立本图像，褚亮作赞，时人称为十八学士登瀛洲，便是这处的出典。太子李建成及齐王李元吉，阴忌李世民，且因唐高祖起兵时，曾与李世民面约，立为太子，及受禅即位，将佐复以为请，经李世民一再固辞，方立李建成为太子。李建成性耽酒色又好游猎，李元吉酷肖乃兄，并且加甚，唐高祖屡加训斥，且有易储的意思。李建成惶惧得很，遂与李元吉协谋，共倾李世民。唐高祖晚年又多内宠，妃嫔生子，不下二十人，内有张、尹二妃，便是晋阳宫内入侍的二姝，妖柔善媚，尤得唐高祖欢心。是两个开国功臣，理应加宠。尹德妃生子李元亨，封酆王，张婕妤生子李元方，封周王。李建成、李元吉谄事妃嫔，各有馈遗不绝，至对着尹、张二妃，更为曲意奉承，甚至略迹言情，无微不至。独李世民不屑内交，就是遇着二妃亦不过一揖了结，所以宫禁里面，统称赞李建成、李元吉，未尝说及李世民。

至李世民平洛，唐高祖遣妃嫔数人，赴洛阳选阅宫女，并收检府库珍物，妃嫔等有私求，李世民一律拒绝。淮安王李神通有功，李世民拨给公田数十顷，偏张婕妤的父亲也羡此田，令婕妤转求高祖。高祖未悉前情，竟下敕指给。李神通因李世民已有教令，占先不占后，毅然不与。张婕妤遂入诉道：“奉敕赐妾父田，秦王偏夺给李神通未知何意？”唐高祖遂怒责世民道：“我的诏敕，难道尚不及汝的教令么？”李世民料有谗言，但亦不欲遽辩，含糊谢罪。唐高祖余恨未平复语左仆射裴寂道：“此儿久握兵权，为书生辈所教坏，不似前日的恭顺了。”尹德妃父阿鼠，倚势作威，秦王府属杜如晦，行经阿鼠家门，被豪奴拖落马下，殴折一指，且詈道：“汝系何人？敢过门不下马么？”杜如晦狼狈回府，方诉知秦王。那宫监已传秦王入宫，既见唐高祖，即遭呵责道：“我妃嫔家，尚为汝左右所陵侮，况下民呢？”李世民据实陈明，唐高祖终未肯信，将他叱退。张、尹二妃，因谗间得行，越发装娇撒痴，说得李世民一钱不值。且白高祖道：“皇太子仁孝，陛下应把妾母子，托附与他，必能全保。”何如赐为太子妃？高祖信为真言。嗣因李世民入宫侍宴，见诸妃嫔环列座前，未免忆念生母，背地下泪。尹、张等复交谮道：“海内无事，陛下春秋已高，宜寻宴乐，独秦王侍宴下泪，料他深意，定是憎嫌妾等，陛下万岁后，妾等母子，必不为秦王所容，所以妾等前日，曾愿陛下嘱托太子哩。”唐高祖劝慰数语，遂日亲李建成、李元吉，渐与李世民相疏，就是李世民东讨徐圆朗，忽召忽遣，忽遣忽召，无非是怀疑的见端。

还有太子中允王珪，及洗马魏征，也恐李世民功高将夺储位，因劝李建成道：“秦王功盖天下，中外归心，殿下但因名分居长，得就东宫，此时不立大功，恐未能镇服海内。今刘黑闼亡命余生，复据东土，胁从无多，人心未定，殿下可自请出征，讨平残孽，借取功名且结识山东英俊，作为指臂，庶几储位得安了。”李建成依计请行，魏征等一同随往。途次接得相州桓州的警电，接连被陷，倒也惊心。嗣得魏州总管田留安捷报，说已击破刘黑闼，擒住莘州刺史孟柱，收降敌卒六千人，于是放心前行，会同齐王李元吉，直向魏州进发。是时山东州县，多应刘黑闼，上下相猜，人心离怨，惟田留安待遇吏民坦然不疑，尝语吏民道：“我与尔曹，均为国御贼，应该同心协力，必欲弃顺从逆，可斩我首，自去求取富贵。”吏民闻言皆涕泣誓死。内有刘黑闼旧党苑竹林，阴怀异志，由田留安察悉情伪，反引置左右好言慰谕，委以管钥。苑竹林竟因此感激，愿为所用。刘黑闼连攻数次均被击走。不没田氏。

至李建成、李元吉，行至昌乐，刘黑闼即引兵来争，两次列阵均未交锋。魏征语李建成道：“前破刘黑闼，所有贼将都挂名处死，妻子系虏，所以余众尚存，统为尽力。今宜悉释俘囚，一律慰遣，彼等既得生机，何必自投死路？此离彼散，刘黑闼自无能为了。”釜底抽薪，莫善于此。李建成立即照行，果然刘黑闼部下，逐日散去；更兼粮食已尽，不能再持，遂乘夜遁走，至馆陶永济桥，桥尚未成，不得径渡。李建成、李元吉率大军从后追赶，将至桥旁，为刘黑闼所见，令王小胡背水为阵，自督兵火速造桥。桥已粗成，即策马奔过桥西，众遂大溃，多半弃仗降唐。唐军渡桥追刘黑闼，才过千人桥忽崩坏，刘黑闼得率数百骑遁去。李建成收军回营，遣骑将刘弘基，率万人穷追刘黑闼。刘黑闼日夜奔走，不得休息。及至饶阳，从骑只百余人俱有饥色。饶州刺史葛德威开城出迎，刘黑闼不欲入城，由葛德威再三固请，乃随入城中，暂憩市间。当有官役持送酒食，刘黑闼狼吞虎咽大喝大嚼，正在兴高采烈的时候，蓦见葛德威引兵到来，一声吆喝便把刘黑闼等围住，拿得一个不留。刘黑闼弟刘十善，也同时获住，送诣大营。李建成恐中途被劫，遂将刘黑闼兄弟等枭首洺州，刘黑闼临刑叹道：“我本在家锄菜，为高雅贤辈所误，竟致此祸，悔无及了。”刘黑闼既平，徐圆朗大惧，淮安王李神通，与李世勣合兵，又进攻徐圆朗，徐圆朗硬着头皮出城，屡战屡败，结果是弃城夜奔，走至中途为野人所杀，了结残生。唐军方移攻高开道，巧值高开道部将张金树枭高开道首级，投营输诚。有诏授张金树为北燕州都督，于是，东北一带，均已荡平。总计刘黑闼先后僭号凡三年，徐圆朗僭号亦三年，高开道僭号共六年，爝火微光，终归消灭。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