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土匪多,小股土匪就想着砸窑绑票,吃喝玩乐。大土匪头子更有“理想”,大多数都愿意被收编,摇身一变成为“正规军”,领装备吃军饷,日子过得更舒坦。湘西大土匪头子瞿伯阶,就是这样的想法,但是,他一直被人往死里坑。
瞿伯阶是湖南龙山县人,虽然祖父是前清举人,但父亲游手好闲,喜欢抽大烟,把家产都败光了。到瞿伯阶长大时,家里就只剩下几间破屋子了。1926年,26岁的瞿伯阶还是光棍一条,在区公所当自卫队分队长。
那个时候,龙山地区有两股大土匪,一股是刘子良部,另一股是师兴五部。一山不容二虎,所以他们之间矛盾重重,想尽办法互相抢地盘。瞿伯阶趁机当了土匪,带着十几个小喽啰,经常去刘子良的地盘打家劫舍。
瞿伯阶从当土匪开始,就对被“收编”兴趣浓厚,他认为,当土匪打家劫舍不是长远之计,变成正规军才能一路升迁,飞黄腾达。所以,他在“收编”的这条路上,一条道走到黑。
瞿伯阶当土匪没多久,龙山土匪头子师兴五就要收编他,瞿伯阶当然高高兴兴地去了。没想到,师兴五只给他一个副连长的官职,明显看不起自己。一气之下,瞿伯阶拉着队伍去了湖北来凤,继续占山为王,时不时还带人偷袭一下师兴五。
师兴五一看,这个瞿伯阶还是有些本事的,于是专门派人过来,要收编他。这一次条件很好,要枪给枪,要官给官。瞿伯阶觉得这次态度还不错,于是拉着队伍回到龙山,在保安团混了个副营长——但是,师兴五还是骗了他,一条枪都没给。
1935年,师兴五病死,其弟弟师兴周继续带队伍。
这一年,红军攻打龙山县城,师兴周奉命守城,瞿伯阶带人守南门。后来红军不打了,龙山县才解围。瞿伯阶觉得,肯定要论功行赏,自己带队守城,怎么说也该有点赏钱吧。结果,师兴周领来一堆奖章,全发给了自己的亲信,就没想起瞿伯阶。
瞿伯阶气得浑身发抖,当天晚上就拉着队伍走了,继续上山当土匪。师兴周急了,于是赶紧派人追上来,说了不少好话,给瞿伯阶封了个营长的职务。
1937年,国民党让湘西各地出兵抗日,瞿伯阶一听,觉得是个好机会。于是,他积极配合,接受改编,交枪交人,让自己的弟弟瞿兴景亲自带队出去。而瞿伯阶自己,也接受保安团的安排,回家好好过日子了。
瞿伯阶万万没想到,这是个大坑。弟弟瞿兴景带着队伍走到半路,就被缴了枪,后来被机枪扫射全部打死了。与此同时,国民党一个连队趁夜摸到瞿伯阶家,直接开枪射击。幸好瞿伯阶身上还带着枪,于是激烈反击。但寡不敌众,瞿伯阶的堂弟被当场打死,老婆和两岁的儿子被抓走,只有瞿伯阶自己侥幸逃走了。
与瞿伯阶关系密切的土匪王继安,也同时被坑了,儿子王家仁被抓了起来,与瞿伯阶的老婆孩子一起,关进了龙山县城的监狱。
瞿伯阶这次是受了大刺激,决定报仇。
弟弟死了,队伍没了,连老婆孩子都被抓走了,奇耻大辱。瞿伯阶和王继安两个土匪头子,一路翻山越岭,跑到四川酉阳,投奔亲戚去了。这个亲戚名叫彭继才,是当地的大恶霸,有钱有枪。
没多久,瞿伯阶就联系上了龙山县城的一个警察中队长,这个人愿意做内应,帮瞿伯阶打县城。于是,瞿伯阶找彭继才借了200人马,连夜出发,急行军直奔龙山县城。拂晓时分,队伍到达县城外,内应打开城门,瞿伯阶直接杀了进去,把警察大队全部缴械,打开监狱救出了老婆孩子。
攻打县城、劫狱救人,瞿伯阶也知道太过分了,于是赶紧拖着队伍离开县城,回到了老家二所乡。此时,瞿伯阶手下大概有几百人,每天要吃要喝,还要抽大烟,开销太大。瞿伯阶没有办法,只能带队四处抢劫绑票。
转眼到了1940年,瞿伯阶就在家乡附近,不温不火地当着小土匪头子。没想到,有一个黄埔六期毕业的学生专门找来,劝瞿伯阶把声势搞大一点,多拉人马。到时候这个黄埔六期的学生再凭关系四处活动,说不定能给瞿伯阶要一个师长军长当当,岂不是很美?
瞿伯阶一听就心动了,于是打出司令的旗号,带队大肆抢劫。本来湘西的大土匪头子都被压制住了,瞿伯阶这回公然打出旗号,可把蒋介石气坏了。1941年,他命令傅仲芳率领部队,再加上湘鄂川三省的保安队,围剿瞿伯阶。
瞿伯阶当时就几百人的队伍,怎么跟大部队对抗?
没办法,他只能躲进深山,慢慢周旋。两三个月之后,瞿伯阶陷入困境,傅仲芳也人困马乏,双方于是商定,瞿伯阶主动投降,接受改编。
这一次,双方都耍了心眼儿。傅仲芳把瞿伯阶的队伍收编之后,借口瞿伯阶还藏了一批人枪,逼着他继续交枪,想找借口除掉瞿伯阶。瞿伯阶呢,还真藏了一批手下,让他们就地隐藏当了农民。眼看傅仲芳要下死手,瞿伯阶就带着老婆孩子跑到湖北鹤峰隐藏了起来。
到了鹤峰之后,瞿伯阶通过亲戚,联系上了当地大地主王庆山。王庆山表示,自己在当地有权有势,自然可以保护瞿伯阶一家。就这么,为了躲避傅仲芳的搜捕,王庆山把瞿伯阶安排到了山上的佃户家中,秘密保护。
瞿伯阶安安心心在山上住了几个月,后来身上的大烟都抽完了,就让贴身护卫下山去买。没想到,瞿伯阶老婆的老表的堂兄弟张麻子,意外从这个护卫口中,得知了瞿伯阶的藏身之处。张麻子这个人唯利是图,觉得瞿伯阶是被搜捕的土匪头子,就去鹤峰保安团举报,领了一笔赏钱。
鹤峰保安团知道瞿伯阶身边没几个人,于是连夜派一个连上山,把瞿伯阶住的小屋围了起来。深更半夜,瞿伯阶忽然被敲门声惊醒,多年为匪的经验,让他意识到出了大事。于是,他带领两个护卫,掏出枪来开门就打,趁着对方一片混乱,钻进林子里跑了。
瞿伯阶跑了,大地主王庆山被抓进了监狱,没多久就死了。瞿伯阶的老婆当时怀着孩子,保安团官兵押解的时候就没绑她,结果瞿伯阶的老婆很聪明,竟然趁机逃跑了。最后,保安团打听到瞿伯阶的儿子藏在其妹妹家中,就连夜跑过去,把他儿子抓走了。
被坑惨了的瞿伯阶,决定回去报仇。
此时,因为国民党的围剿,龙山附近的土匪大多被打散,难成气候。瞿伯阶一回来,就竖起了自己的旗号,招收人马。很多小匪股一听说瞿伯阶回来了,纷纷前来投靠,没多久他又聚拢了700多人。
当时国民党的正规军基本都调走了,剿匪任务落在了各地保安团的头上。所以,瞿伯阶的队伍一拉起来,就和保安团多次激战。保安团的战斗力不行,但人多枪多,瞿伯阶打着打着就发现弹药不足,打不动了。
没办法,他只能把队伍分成小股,四处游荡,想办法凑钱买子弹。这期间,瞿伯阶又结识了绰号彭叫驴子的土匪,双方合作对抗保安团。1943年,瞿伯阶带队来到桑植县猫子垭,吃喝玩乐。
没想到,永顺专署保安团数百人,在赵副司令的带领下,占据山头,把猫子垭围了起来。瞿伯阶的队伍被困在中间,山头上机枪猛烈射击,打得人抬不起头来。瞿伯阶只能命令手下朝山头猛冲,结果保安团火力太猛,连冲几次都失败了。
瞿伯阶手下大队长亲自带人冲锋,也被打死在半山腰。瞿伯阶害怕被围困而死,于是下令烧山。四面山火同时烧了起来,借助风势越来越大,保安团主力数百人被烧死在山中,连赵副司令也没能幸免。
之后,瞿伯阶又在四川酉阳结识土匪头子杨树成,将其招揽了过来。此后瞿伯阶手下人马越来越多,彭叫驴子在永顺一带活动,杨树成在四川酉阳活动,三人互相配合,力量更加强大了。
之后,瞿伯阶带队把各地保安团打得落花流水,实力大增。1944年,国民党派出三个师围剿瞿伯阶,声势浩大。但是,瞿伯阶立刻把队伍分成小股,在山里四处转悠。国民党军队找不到瞿伯阶,就开始找老百姓的麻烦,他们说老百姓通匪,于是烧房子,把老百姓迁到一起居住,干了不少坏事。所以,大量的穷苦百姓反而开始支持土匪,这次剿匪的结果是,瞿伯阶手下三大股匪帮,总人马达到了近两万人。
1944年冬,国民党六十八军又来剿灭瞿伯阶匪帮,双方激战了多个回合。瞿伯阶队伍虽然损失惨重,但打不过就跑,躲进深山,不断周旋,瞿伯阶生存了下来。
其实,瞿伯阶还是想被收编。
1947年1月,国民党武汉行辕主任程潜,专门派人联络了瞿伯阶,想要收编他。瞿伯阶又动心了,但是这一次,他学聪明了。队伍这几年打来打去,只剩下700多人,要是这么被收编,百分之百不受重视,很可能会被原地剿灭。所以,瞿伯阶到处借人借枪,地里干活的农民全部叫过来,假装土匪接受点验。
另外,瞿伯阶又花大钱贿赂前来收编的官员,往上面报了4000多人,1000多条枪。这么大一支队伍,程潜当然也心动,就愿意收编了。瞿伯阶先是奉命调到来凤,没多久又调到鹤峰,一周后又要调到五峰,之后是长阳……瞿伯阶犹豫了,自己手下只有700人,现在越调越远,已经出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会不会被围歼消灭啊?
果然,很快又要点验,说是要发服装。瞿伯阶心里明白,这是要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少人,真要是被发现只有几百人,麻烦就大了。于是,他一面想办法借枪借人,一面安排队伍分成几个驻地。武汉派来的官员,要到三个地方点验,他提前造了假名册,官员到一个地方,其他地方的人就连夜赶来冒充,最终又糊弄过去了。
到了10月,瞿伯阶已经被任命为纵队司令,又接到了调令。他心里也很紧张,到了新的驻地,赶紧想办法招兵,省吃俭用拼命拉人,总算召集了8000多人马,算是安心了。程潜见瞿伯阶实力也不错,这才封他为暂编第十师师长。
这一次,总算满足了瞿伯阶的愿望。
但是,远离家乡,远离土匪生活,并不一定是好事。一方面,国民党军队之间的矛盾,瞿伯阶要想办法应付。另一方面,他自己的队伍内部,参谋人员和团长之间也矛盾重重,麻烦不断。
最夸张的一次,一个副团长发脾气,直接拉着部队回了老家。瞿伯阶无奈,只能派人前来劝说,后来劝不动,忍痛把这支队伍消灭了。到1949年初,瞿伯阶已经生病了,这时候他请求带领部队回到龙山老家,获得了批准。结果,回来之后想好好养病,又遇到自己的参谋长叛变带队伍离开。受了这么大的刺激,瞿伯阶一病不起,5月份病死在了龙山,时年49岁。
在湘西的土匪头子中,瞿伯阶算是一个传奇人物。他带着队伍和国民党部队、地方保安团纠缠多年,越打名声越大,最辉煌时手下近两万人马。瞿伯阶太想被收编,多次被坑,最后虽然得偿所愿,但收编后的日子并不潇洒。
从1947年初拉出队伍接受收编,到1949年5月病逝,瞿伯阶没少操心受委屈。怎么说呢,自己选的路,自己走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