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帘听政,中国古代封建王朝女性参政的特殊方式,垂帘屏蔽群臣,只听其声,不见其人,但每一声依旧是口衔天宪,与天子无异。
历朝历代几乎都有这样的形式,甚至出现了武则天这样的先锋,篡位称帝。
哪怕不及武则天,历史上诸位临朝称制的女性几乎鲜有不权倾朝野的,但宋代垂帘听政的太后们却与众不同,只见暂理朝政者,不见专权者,细究之下,宋代的独一无二不能简单一言以蔽之。
破前朝之“陋敝”
1、 外戚
历史上女性专政的情况并不少见,这让后世不明就里的人百思不得其解,在男子为尊的封建社会,女子究竟是以怎样的方式,在众多男子中脱颖而出,掌握大权?其实,所谓的“后权”,与相权一样,都是大一统中央集权的附属产物。
秦统一天下,粉碎从前分封制松散的权力结构,重新建立了权力高度集中的架构,但当无上权力集结在皇帝一人身上时,问题就显现。
忽略封建统治需要的神秘色彩,皇帝终究是肉体凡胎,一人理天下大事终归是理想,实际是天下大事错综复杂,需要不同的人替皇帝分担,也就是要重新分权。
为了确保皇位在一个家族内流传,皇帝对分担政务的事,慎之又慎,可挑选忠心耿耿的臣子又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忠心是一个主观因素,一时忠心又不能确保一世忠心,任何一个臣子都有反叛的可能。
因此,客观上反叛的可能性相对低的选择,成为皇帝制衡臣子的考虑对象,这样的选择有一样血脉的同姓宗亲、亲近的宦官近臣、以及与太子有血缘关系的皇后亲族。
周朝的衰败警示了秦朝同姓亲族不靠谱,而秦朝的暴亡也告诉汉朝宦官近臣寡义无情,一样不靠谱。
在面对异姓王叛乱,功臣名震其主的汉初,汉朝的选项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用皇后亲族制衡这群几乎要超出皇帝的臣子们,而他们的名字就叫做外戚。
2、不得不选
外戚显然也不是正确解,汉高祖刘邦死后,吕后临朝称制,大肆封赏自己的兄弟亲族,甚至违背了刘邦留下的“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的祖制,一连封了几位吕姓王。
如果不是吕后当政时日短,“众吕盈朝”之下,改换大汉江山门庭未尝不可。
但后来汉朝王国势力大的局面,又使得汉朝决计不可能采用同姓王制衡,于是汉朝的朝政几乎在阉宦把政和外戚专权中轮转。
晋随前朝,以封王压制地方,又有八王之乱,隋短,而唐又有不同,用功臣打压关陇集团,关陇衰亡后,转功勋贵族为节度使,广开疆土,将内部矛盾化外部矛盾。
看似不用亲眷,但李治病危,给了武曌插手朝政的机会,即便武曌的兄弟姐妹不靠谱,可武曌还是营造了一个类似外戚的“后党”集团,这看上去陷入了一个死循环——总有用得到外戚的地方。
不是功勋贵族要压制,就是地方势大需要制衡,再不然就是太子年幼,后妃需暂理朝政。
作为离皇位最亲近的皇后极其势力,堪称中国古代最佳“备胎”选择,什么情况需要,什么时候都有办法使用,历代皇帝不是不知道外戚会干政,但在封建王朝的框架下,外戚是分润皇权的“性价比”之选。
而宋朝却与众不同,赵匡胤一手“杯酒释兵权”,解决了所有武勋贵族的威胁,又一手以文抑武,让武勋再无“出头”之日,至于世家大族,在唐时就被科举制彻底瓦解。
前朝外戚干政的时机几乎全部被封死,只留下“国疑”这一项,可以说尽扫前朝之“陋敝”。
文人与后宫
1、国疑
说来奇怪,明明途径变少,但宋朝垂帘听政的次数堪称历朝历代之最,两宋18位皇帝中,太后垂帘亲政就发生了10次。
每一次几乎都可以称得上是政治危机,但真正专权的太后几乎没有。
这其实都归功于如今看来饱受诟病的“以文抑武”。无论是古代还是如今,暴力一直都是无往而不利,但在宋代,军队、将军这样的暴力神器被制度抬高地位的文人压制,连暴力都能被文人压制,更何况在制度内篡权的后妃。
拿宋朝第一次太后垂帘听政举例,这是宋朝无限接近太后专权的时机,在一定意义上,这位后妃也做到了专权,但她的专权却在文臣的防范下,有名无实,她就是宋真宗第三位皇后,刘娥。
宋真宗末期,发生了著名的天禧党争。
刘娥自宋真宗龙潜之时就进入其府邸充为美人,一生备受宠爱,天禧年间,真宗病重,刘皇后暂理朝政,引发了文官极大的不满。
这便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一大好处,士大夫通晓经世典籍,对外戚、后党极其敏感。
宋真宗一样有这方面的忧虑,“欲命太子监国……出告寇准”,但病中的皇帝办事哪里妥当,不仅“已而事泄”,还为了给支撑着朝廷的刘皇后一个交代,“准罢相”。
不过,接替寇准的周怀没有放弃这件事,密谋“复相准,奉帝为太上皇,传位太子,而废皇后”,可以说一点也不放心皇后当政。
如果刘皇后是一位软弱的皇后,束手就擒之下极有可能就这么被废,然后不明不白丢失性命。
但有反后党,就有保后党,太子少保曹利用临阵反戈,密告周怀的谋划,反后党计划泄露,只能临时起兵,结果自然是起兵失利,反后党失一员大将。
反后党失势,刘皇后在保后党的拥趸下,也越发肆无忌惮,屏蔽宫外消息,断绝宋真宗和外界的联系,以便打击寇准为主的反后党。
宋真宗驾崩,宋仁宗继位,但“军国事兼权取皇太后处分”,且在保后党的帮助下,升级为太后的刘娥得以上朝垂帘听政。
得掌大权后,太后行事越发僭越,“服仪天冠、衮衣以出,奏《隆安》之乐”,穿天子服饰祭祀,仁宗岁数小,但也十几岁了,如此做法,几乎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刘娥也曾经意动,问及群臣评价武则天,在这个关键时刻,纵有后党身居高位,但朝堂主流回答依旧是“唐之武周,害李唐江山之人”。
听闻此言,刘娥久久无语,后来后党宰相程琳献《武后临朝图》,暗示刘娥登基,或许是忌惮祸乱天下,掷书于地言:“吾不作此负祖宗事。”
刘娥称制多年,为收服人心,“虽政出宫闱,而号令严明,恩威加天下”,看似专权,为了立“贤名”,不与臣子决裂,因而到后来忌惮文臣的建议。后来,晚年开始重用外戚,“御史曹脩古、杨偕、郭劝、段少连论奏”。
刘娥无言,只能“悉逐之”。
明道二年,刘娥染病,或许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大赦天下,将从前的反后党全部官复原职,还将从前的后党全部罢黜。做完这一切,刘娥病逝,后人以“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评价她。
看遍历史我们能发现,刘娥差一点实现“吕武之恶”,之所以没有实现,离不开文臣的时时规劝。
2、最佳的限制者
刘娥,作为宋朝第三位皇帝的皇后,她的事迹一直警示着后人。
刘太后逝世同年,仁宗的郭皇后因误伤仁宗,以无子被废,改立曹氏为后。群臣为曹氏起草的《册曹皇后文》中赫然写道:“天地定位,阴阳相成,人道贯之,以纲大伦,后德配之,以熙内治,圣人有以端本也。”
阴阳定位,天地确立,希望皇后你能找准自己的权责,不要擅自越权,可以说群臣对后妃干政的教训吸取得很好,连新皇后册立,都不忘记“警告”。
可命运就像是会开玩笑一样,曹皇后当太后时也获得了垂帘听政的机会。
仁宗三个儿子早夭没有接班人,只能过继宗室子赵曙为太子,赵曙刚继位就病倒,虽已有皇长子赵顼,且赵顼已15岁,但未来得及册封太子,只能“诏请皇太后同听政”。
因赵曙是过继的宗室子,太后非赵曙亲母,期间有宦官挑拨太后与皇帝之间的关系,两宫关系恶化,眼看着又要走上真宗的老路,大臣韩琦和欧阳修站了出来。
先是找掌权的曹太后劝解道:“此病故耳,病已,必不然。子疾,母可不容之乎?”
哪有母亲不容忍自己生病的儿子的?如果真的不能容不就恰恰落了两人不是亲母子的口实?哄劝好了曹太后,又去找病床上的英总。
英总表现得也确实像一个小孩子,上来就跟韩琦抱怨:“太后待我无恩。”
韩琦像是现在调节家庭矛盾的居委会大妈,苦口婆心地劝任性的皇上:“自古圣帝明王,不为少矣。然独称舜为大孝,岂其余尽不孝耶?父母慈爱而子孝,此常事不足道;惟父母不慈,而子不失孝,乃为可称。但恐陛下事之未至尔,父母岂有不慈者哉。”
曹太后要是真的对你不好,你反而对她至纯至孝,不就体现你更孝顺了吗?以后帝王都以你为榜样,岂不是好事?
这便是文官大臣的劝人水平,虽然是两边劝,但没有去谁那里说谁不好的“首鼠两端”,只是摆事实讲道理,巧妙地用各自身份定位该做什么的事来规劝二人,化解了一次类似前朝的政治危机。
这便是文臣地位上升为数不多的好处,天子家事也能规劝,加之文臣处事圆滑,往往能合理地规避了后妃专权,此后两宋剩下的8次,便有了前例,一旦出现危机,无不仰赖臣子。
因此,宋代后宫不专政,究其根本是开国皇帝善用文臣的结果。
参考文献
1、《史记》
2、《续资治通鉴》
3、《宋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