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机章京彭蕴章在咸丰皇帝面前进“谗言”,使得咸丰对曾国藩产生猜忌,临时收回让他署理湖北巡抚的成命,改任他为兵部侍郎,专办军务。听到这一消息后,曾国藩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军事上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可以替皇帝分忧解难的时候,换来的竟是对方的不信任。
他曾国藩像雍正时代的岳钟琪一样,毫无疑问是一个忠臣,然而他有什么办法让咸丰知道他是忠臣吗?没有!
这种时候,最好是朝中有人,能帮着说上两句,偏偏朝中无人,当年的座师穆彰阿即使身为首辅之际,也不为咸丰所喜,何况早就被咸丰赶回家,闭门思过去了。
在给朋友的书信中,曾国藩谈到了东汉时的大吏杨震。
关于杨震,有一个极有名的桥段,说有个曾被杨震推荐的官员为表示谢意,晚上给他送钱。杨震拒而不受,并且说:“我们是老朋友,可是怎么回事,我这个老朋友了解你,你却不了解你的老朋友,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送钱者愣了愣,还没回过味来,以为是杨震担心事情暴露会名誉受损,因此赶紧压低声音:“您老别怕,天黑着呢,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的。”
碰到这么不上路的,杨震只好拉下脸来:“天知,地知,我知,你知,何谓无知!”
一席话说得来人羞惭满面,落荒而走。
杨震能力出众,又廉洁奉公,出仕二十多年,官衔只升不降,一度位居太尉。那时候的太尉,可掌全国军事大权,比清代的首辅还吃香哩。
这样一个大人物,没有丝毫把柄可握在别人手上,但也就是皇帝身边出了那么几个屑小,一通耳朵咬下来,使皇帝对杨震有了看法,结果罢免了杨震的太尉之职,并下诏遣送其回乡。
杨震气不过,在路上便服毒自杀。死前留言:“以杂木做棺材,以粗布做寿衣,不回祖先墓园,不要设祠祭祀。”
一代名吏的愤慨和无奈,让曾国藩在阅读史书时感同身受,而对方的不幸结局又令他悲从中来。
对于身处前方的曾国藩来说,这种感觉确实很让人难以接受:当你竭尽心力,顽强苦斗的时候,那些既无能又妒贤的家伙却在背后指指点点,弄得你最后极可能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当然,这些都只能是心里面嘀咕。若是单纯从论功封赏这个角度看,咸丰其实并没有错待曾国藩:你以前是侍郎,现在没多长时间就让你官复原职了。
再说回去,古来忠臣一个样,曾国藩和杨震记恨的都不是皇帝,他们恨的是专门拆自己人台的彭蕴章之流。曾国藩也不是非当那个湖北巡抚不可,他是想利用这个职务,好好地经营湖北,进而以两湖为后方基地,逐步逼近天京,这种稳扎稳打战略,倒与安徽的石达开有异曲同工之妙。
湖北巡抚当不当没关系,战略构想最重要,曾国藩上书咸丰,要求在武昌呆上一段时间再说。
咸丰却忍不住了。战事拖得越久,越要消耗银子,他能有多少银子去消耗呢,就此而言,太平军拖得起,他拖不起,而前面赢的那几仗又让他对时局产生了乐观情绪,认为湘军只要再赢几仗,摆平太平军就不是什么难事。
他回复的谕旨让曾国藩无话可说:“既无地方之责,即可专力进剿”——你又不是湖北地方官员,跟太平军作战才是你的本份呀,别废话,快点动身吧。
再赖下去,就有抗旨不遵的嫌疑了,曾国藩只得放弃初衷,率军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