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鏊是明代中期很有影响的大臣，官至户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正德朝入阁为相，参与朝政。《明史》称他：“少善制义举，后数典乡试，程文魁一代。取士尚经术，险诡者一切屏去。弘、正间，文体为一变。” “吴中四子”唐寅、祝允明、文徵明、徐祯卿都拜他为师，是他的学生与门生。

王鏊

明成化年间，王鏊乡试、会试连中二元（解元、会元），正当他满怀信心参加殿试、志在连中三元时，殿试布榜，成化乙未科（1475）一甲第一名状元是浙江人谢迁，第二名榜眼是江西人刘戬，王鏊只中了第三名探花。王鏊为何没有考中状元？明代一些笔记上说是主考商辂忌才，怕王鏊也连中三元后同他齐名，因为历史上连中三元的人属凤毛麟角，一个朝代最多出一人，有的朝代还是空白。实际上这种说法缺乏正史依据，王鏊殿试之所以没有夺魁考中状元，主要是他答卷偏题及多说题外话，《莫厘王氏家谱》有较为详细的记载。

明成化十年（1474）八月，壬辰科应天府乡试在南京举行。三天考试结束后，主考左谕德谢一夔和翰林院修撰郑环开始阅卷。当两人批阅到王鏊的卷子时，都情不自禁地说：“当今竟有如此奇文，真东坡复出矣。”是科一论五策，悉录王鏊所作之文，不改动一字，一时王鏊名声大振。这一科应天乡试，赴考学子2300人，考中135人，第一名解元王鏊。成化十一年（1475）早春，王鏊进京参加礼部试，主考为詹事徐溥和翰林院侍讲邱濬。参考举子（举人）4000人，录取贡士300人，第一名会元也是王鏊。

科考中状元最受人瞩目，也是考官们最关心的一件大事。《世说新语》载，礼部试结束后，邱濬、徐溥开始阅卷，久之未得魁选，乃约一夕各祷于天，以祈梦兆。第二天见面，徐问邱曰：“有梦乎？”邱回答说：“无也”。少歇，邱问徐可有梦兆，徐溥说：“予梦至一大浸，茫茫不知水端，忽有一物状类龟者昂首登岸，予挽弓插三箭其上。”邱濬听后甚异之，但也不知其详。徐溥思索了一下，译梦说，大浸可解之为太湖，王济之家在太湖，又新中解元，这可能是将连中三元的预兆。说是祈梦，实际上两位主考都把这一科状元寄予王济之（王鏊）。

王鏊殿试中一甲第三名探花，授翰林院编修。可大失考官和众人对他的状元之盼，事后许多人为他鸣不平。明王守仁在《太傅王文恪公传》中说王鏊：“成化甲午，应天乡试第一。乙未会试，复第一。入奉廷对，众望翕然。执政忌其文，乃置一甲第三，时论以为屈。”王世贞《明野史汇》载：“鏊乡、会元，有盛名，对策复当第一，阁老商公抑之，置第三。”意思都是说王鏊在殿试中没有获得第一名状元，是由于内阁首辅商辂忌才，硬被抑至第三名探花。

陆巷探花坊

然而，王鏊殿试被抑之事，是旁观者带有点感情色彩的评说，不见正史记载。倒是《莫厘王氏家谱》上有一段较为客观公正的文字：“入奉廷试，鏊锐意欲言天下事，而策问止及农桑学校，鏊于问目外，砭及当时利弊，反复千言。时商文毅公辂当国，乃手持鏊卷谓同考官曰：‘此策太长，难以宣读，宜置二甲。’考官尹公直应声曰：‘朝廷方求直言，公等厌其长，我当读之。’乃置一甲第三，授翰林院编修”。

从家谱这段记载来看，殿试的策问是“止及农桑学校”，而王鏊在答题之外又言“锐意欲言天下事”，长达千言。这里有两种理解，答卷好像有些偏题，或者说有点“画蛇添足”，因而王鏊还差点被置之二甲。科考答卷偏题，不管是古代还是当今，都将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在问目之外多说题外话，虽说没有多大的过错，但作为朝廷法定形式并有着严格考试规范的八股文，或者说“时文”，是不允许多说题外话的，主考商辂的批卷不是不无道理。要不是主考之一的吏部尚书尹旻力保，还有商辂作了些让步，王鏊将置二甲，那就是外放地方为官了。

陆巷王鏊读书楼

历史上还有一种说法是王鏊答卷太直，触到了当国者的痛处，但不能直说，故以冗长难读抑之。是科“策论以教养为问”，王鏊答之千言，皆言当时利害，言人所难言之事。也就是说，别的考生避开不说的话，王鏊全直说了。明朝中期，承平日久，朝廷颇怠于政。王鏊言激而直，当国者恶之，假以冗长不可读，欲抑置二甲。此时，尹尚书站出来说：“朝廷策士，言而抑之，何意乎？”这样，才保住了王鏊探花的桂冠。明黄景昉《国史唯疑》载：“王守溪不登三元”之文云：“鏊入试大廷，不识忌讳，奏其猖狂之辞，当道欲摈斥之。”说王鏊当时年轻气盛且连中二元，乃畅所欲言也。

明张本《五湖漫闻》上有一则王鏊没有考取状元的轶事，则是另一说。王鏊好读苏轼之书，作文似之。殿试时，众考官推鏊为魁首，独少傅商辂不允，置之第三。一日，王鏊偶见商辂之文，叹曰：商公喜此种文采，故不悦我文也。王鏊又作一文，放在商公案台。

商辂读后大惊，当世罕见此等好文，起驾访鏊，情谊遂深。王鏊曾说，吾乡试、会试，皆得苏文之益，殿试则被其误矣。所谓文须遇知己也。王鏊虽然没有考中状元，仍是历史上有名的大儒。2016年，中央电视台还至陆巷拍摄了一部《千里寻儒》的纪录片。

央视陆巷《千里寻儒》拍摄现场

殿试名义上是皇帝亲看试卷定甲第，但一般都是到场做做样子，全由主考官们把试卷排好了名次，让皇帝钦定。以翰林学士入阁辅政的大学士商辂，要是坚持自己的观点，把王鏊置于二甲，他完全有权力，也在情理之中。从这一点上来说，商辂还是一个能接受下属意见的宰辅。要是把王鏊置于二甲，他的仕途可能又是另一番情景了。因为朝廷看重的是鼎甲进士，一甲称赐进士及第，基本上都进翰林院安排官职；二甲就被赐为进士出身，大多外放任地方官，这样也许王鏊的人生仕途将改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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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杨维忠

图：《陆巷村志》

审核：张炜

发布：席时超

媒体选稿编辑：李俊锋　系知名文化传媒人、新媒体运营师、高级摄影师、《现代苏州》杂志特约撰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