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长假,作为目的地城市的西安,就会自动从庄严肃穆的千年古都,切换成一座庞大、沸腾的穿越主题乐园。
没有一个家长招架得住孩子提出的「去千年古都看看」,快捷酒店门口,永远站满了举着旗帜和喇叭的导游,正在召集大小朋友速速集合。
距离碑林不远的南长巷也时刻映射出西安强大的目的地特性,出入者里不少是老外面孔,他们多半是民宿汉唐驿的客人。
从青年旅舍到民宿,二十多年来,汉唐驿创始人王琛始终扎根城市。作为国家文旅部民宿评定专家、陕西省旅游住宿协会副秘书长,他笑说很愿意赋能乡村,但自己擅长的还是城市。
汉唐驿民宿
南长巷之于西安,并非人人熟知。
这条总长三百多米的小巷子,离钟鼓楼、回民街、易俗社都不远,却像藏匿于城市,有着自己的秩序:裁缝铺、五金店、小饭店、修鞋铺、菜店、水果店,居民在此安居乐业。
王琛的青年旅舍开了后,又多了酒吧、烤肉店、饺子馆,「联合国小巷」的别称也因此而生,很多小店都提供中英文双语菜单。
如果说这是流行词「烟火气」「附近」加持之后的视角,那么二十多年前王琛选址于此时,却遭到了所有朋友的反对,狭窄、嘈杂、开车难是主要原因。
王琛觉得挺好,房租便宜,而且,老外游客并不需要停车位。
汉唐驿民宿
那时,民宿还没崛起,疫情也是未知,青年旅舍正处于辉煌期,加上西安这座城市的属性,汉唐驿就成了年轻人和世界的连接器。
住客来酒吧唱一首歌,旅舍就送他一瓶酒;
搞定了墙绘,旅舍多提供他一晚住宿;
日本韩国客人会主动拖地板,王琛总觉得他们像扫地僧。
年轻、快乐,旅社里充满了世界各地的精彩,有人因此把在西安的旅行时间延长到两三个月。
「与其说青年旅舍是住宿产品,不如说它是一种状态,一个时代的模样。」
汉唐驿民宿
「就像中国人能在罗马住上一个星期,那得多幸福啊。」
西安人王琛从小跟着父亲去兵马俑接待外宾,他一直觉得西安这座城市有着无限探索的可能。
疫情对青年旅舍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外国人来不了。王琛关闭了鼎盛时期的其他3家青旅,只留下汉唐驿,趁机升级成了汉唐驿民宿。
二十年多前旧木材市场买些东西,老外给布置下墙面,青年旅舍就营业了。如今不能将就糊弄。
汉唐驿民宿
不仅因为民宿已经卷了起来,更因为经历过拼命开店挣钱的年份,王琛不想用最简单的方式挣钱。
王琛扎根城市,「西安有着可以不断探索的无限可能性」,王琛也习惯于和老外打交道,直到现在,他和工作人员都会习惯性地脱口而出hi guy,而不是what can I help you;早餐一定有高品质的牛奶、豆奶和燕麦奶,两种以上吐司以及煎蛋,都符合外国客人的生活习惯。
汉唐驿民宿
和西安一样有着城市属性的,还有苏州。
苏州人唐国栋眼见日均5万人流量的平江路,非常感慨:大多数是北方人,平江路就是他们理解的江南,每天都有人乐此不疲地来到平江路,换上旗袍,盘好头发,拍照,发朋友圈。
他开了一家民宿松之屿3,就在平江路富有盛名的「猫的天空之城」旁的丁香巷里。
民宿的前身是学校,从小学到幼儿园,六十多年来,香樟树茂盛生长。30间房都由教室改建而来,一改苏式园林宅邸,代之以年轻时尚和丰富的多巴胺色调。
松之屿3
光这些还只是物理层面上的,唐国栋和团队做的更多的是挖掘城市小众好去处。小伙伴步行或是骑着小电驴就出发了,探店的同时随手捞个视频。
像科学实验般,回来后逐个分析对比,最后「胜出」的,贴在民宿大堂的地图上——这是一张动态的推荐地图,客人要吃什么玩什么,地图一看就一目了然。
也有让人哭笑不得的时候。
有个小伙伴是北方人,吃到当地人推荐的糖粥时连连摇头,这种反差萌反倒让唐国栋觉得正是城市的可爱之处。
他也和团队一起去找好吃的、不那么大路货的糖粥,居然找到了并不标准化的潘玉麟糖粥——只是一个亭子而非正儿八经店面,开门时间不固定,但味道绝对苏式。
松之屿3就是这样一个「人文旅行系列」。在唐国栋的布局里,这个产品为热爱城市的年轻人提供了一个「既有安全感又有体验感」的居停空间。价格亲民,形态活泼,民宿既是住宿产品,也是铆点,借此带着旅行者走访鲜为人知的小众古迹,拜访民间艺术家工作室。
松之屿3
唐国栋的下一家松之屿也在苏州,同样是姑苏区,选址为古代衙门的按察使署。不过,这次他将和亦间6500合作。
亦间6500,同样扎根于城市的民宿品牌。目前市面上能搜寻到两家在长沙,一家最新的在成都。
在创始人贺俊看来,亦间6500本身就是身份说明:古城老街石板路,新一线城市核心CBD。
亦间6500(长沙五一广场潮宗古街店)
长沙五一广场潮宗古街、IFS国金中心、成都宽窄巷子祠堂街,这三个选址就是对其身份和定位的最好表达。
在价格设定上,亦间走的是高端路线,长沙的两家基本和柏悦、瑞吉齐名。接下去,亦间也会落子北京和广州,同样严守这个定位。
贺俊是国际连号酒店出身,但他并没有在连锁酒店内获得过真正印象深刻的体验。
亦间6500长沙潮宗古街店、长沙IFS国金中心店、成都祠堂街店
「去到任何一个城市都匆匆忙忙的,每个城市的万豪也都差不多」,贺俊形容。他也承认,「在地化」说了这么多年,仅悬浮于设计方面,并未真正融入服务体验内。
贺俊恰恰看中了这个可能性,亦间6500就是一家既独特又有体验感的民宿。
除了一店一设计,起名的时候,亦间6500就已经想好了和城市的联结。
亦间6500长沙潮宗古街店、长沙IFS国金中心店、成都祠堂街店
几乎所有人都会问「为什么叫6500」,继而被告知「长沙最古老、最长、保持得最完整的一条麻石路就在潮宗街,不入潮宗门,不进长沙城,潮宗门曾是长沙‘老九门’之一,潮宗街因城门而得名。
根据记载整个街道由6500块麻石铺就。」这就是非标准化住宿里蕴含的交流。
「城市有自己的生命力,历史文化保留传承,老建筑街道破败需要被唤醒,都是时间的痕迹,我们要做的是如何和新的业态结合。」
贺俊看中的是国家倡导城市更新的机会,亦间6500也期望成为城市文化变迁的见证者。
亦间6500(长沙五一广场潮宗古街店)
当城市民宿又一次被看好,是不是意味着乡村民宿不香了?
在松之屿之前,唐国栋有着丰富的乡村民宿经验。他不会放弃乡村,但是明确了在乡村一定要做宿集的行动纲领。
「乡村民宿的回报周期和服务半径都太长,只有大家合力去做才有希望。」唐国栋举了个例子,在苏州,水电出问题,一个万师傅电话,一小时内肯定上门,减轻了店内小伙伴的日常压力的同时,其实是给足了更好的服务。
松之屿3
另一方面,乡村民宿的获客依赖外力,和动辄日军几万人流量的平江路不可同日而语。再加上招人难,供应链体系薄弱,乡村民宿也越卖越贵,但经营者未必有钱赚。
贺俊也对乡村民宿的获客能力持保留意见,尤其淡旺季,需要花大力气做内容和营销才勉强解决。
但乡村民宿这些年的经验,还是给了城市民宿很大启发。
亦间6500(成都祠堂街店)
在松之屿,虽然平日价格500左右,唐国栋依然按照民宿的套路,和每一位客人加微信,建立管家群,随时提供服务。
在亦间6500的客房,除了配备依云水,一定会单独再配当地古井水和当地茶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是亦间在地化的体现,不强植入,但能带来惊喜。
在长沙店内,都有免费的正宗长沙米粉,每一份出品都不敷衍。每一位住店客人都会收到管家发送的小笔记,得到的city walk线路也绝不是大路货。
松之屿3
个性化的服务,也让城市民宿不再坐享城市自带的内容,你可以理解成,城市民宿也卷起来了。
汉唐驿也被王琛自己笑称是一个「五星级青年旅舍」:冰峰、咖啡、矿泉水统统免费,还有晚间免费小食,陕西最好的水果。
不仅如此,汉唐驿还被王琛定义为「官驿」,真的如「驿站」的使命,用来传递消息。
王琛把自己召集组织的「城事大咖会」(城事,谐音为「成事」)做过一个类比:你想知道在skp开一个西餐厅要多少钱,就是过去将军想了解军马多少匹;你想认识李太白,在如今,王琛可以让你认识贾平凹。
前提是,你得住汉唐驿,等着王琛为你组织城事大咖会。青年旅舍基因的民宿也没有平躺,人情流动的服务做起来。
汉唐驿民宿
过去,城市民宿被认为行不通,原因多半在定价。和乡村民宿周围少有竞争对手不同,城市本就存量大量国际连号酒店,客人历来选择更多。
「差不多价格下,为什么要选你这家默默无闻的」成了本土创业者不敢企及的最大原因。
如今不一样了。
从乡村到城市,唐国栋认为,城市在过了大规模扩张阶段后,正在进入自我优化和更新,从商业角度来看是城市民宿的机会。
这些年的正本清源,城市民宿有了新的使命。数位品牌创始人都认可:觉得眼下市场需要的可能是更小而美的产品:房量不要太大,否则服务根本上,弄到后来又是快捷酒店的平替;如果成本下不来,又输给了国际连号。
亦间6500以后也将会有自己的后缀,比如即将落子的景德镇和南浔店。这两处并非一线城市,但有强文化、强IP。不变的是,始终在城市,围绕「古城老街石板路」,其实也是为获客做准备。
王琛觉得,时代在变,以前以穷游为荣,现在大家做攻略会打开小红书;原来搭车是荣耀,现在要被人质疑「是失业了吗?」住宿这件事也换了表述方式,要更文艺更出片。
青旅到民宿的转型期里,也曾有团队想来介入管理,王琛笑说最后的稻草是「您别参与」。
「如果这样,我就一个拿房租的老大爷,再也不是‘书院老王’。」
他花重金重新打造,不定期发视频号,流量很高。从人和人的关系来看,城市也有城市的情谊,「like a local」是他最喜欢的评价。
王琛还是想深耕年轻人旅行的住宿品牌,辅助年轻人的城市旅行,城市有自己的鲜活之处。
当然,城市民宿也免不了「开车停车难」这个老大难问题,王琛和唐国栋的观点类似:客源至今为止都不太可能开车来。
汉唐驿的客人以老外为主,松之屿的客人以北方人居多。不过松之屿有拙政园和仁恒仓街两个备选提供给客人,前者封顶50元,后者封顶120元(一天),不算便宜。亦间也是,目前的三家店也都出了名的难停车,不过小伙伴都找到了附近的停车场提供给客人,民宿会用电瓶车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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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图片来源:摄影师蒋瞰、大米、王宁,部分由民宿品牌方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