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上海对口援藏工程实施三十周年；而上海援藏力量就是在不断协助当地学校和医院，突破青藏高原固有的生理性条件限制而创造了诸多民族团结佳话。

文 | 王泠一

西藏自治区成立六十周年庆典日，日喀则上海实验学校副校长马云豪和学子代表在校园的合影留念

8月7日，笔者收到徐汇中学数学教师马云豪的微信：“王博，已安全抵达日喀则，顺利入驻教师公寓。目前状态良好，请您放心”！我在祝福其平安入藏并顺利度过高原适应期后，不妨就西藏在党中央、国务院坚强领导下和全国各地支援下取得的巨大成就展开实地考察。即我认为他的国情调研良机，对社区、学校和企业党建都有益。8月21日夜深，我再收到马老师的微信；他很激动地告知了西藏自治区成立六十周年庆典的当天观摩心得，并觉得自己开学后即在日喀则上海实验学校以及未来还会成为思政课、地理课、历史课等复合型教师。我对此深表理解和赞赏，并就西藏综合实力的腾飞和新型战略机遇期和他进行对话。

8月21日，拉萨各族群众喜庆西藏自治区成立六十华诞场景一览

媲美三峡的雅下工程

中国雅江集团有限公司成立大会上月在首都北京举行，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张国清出席并为公司成立揭牌。组建雅江集团，是国家从战略层面和全局高度作出的重大决策，是深入落实总体国家安全观、能源安全新战略和新时代治藏方略，保障雅下水电工程顺利建设运营的重要举措。这是继去年10月成立中国资源循环集团之后，国务院国资委在一年内再次成立新央企。引人注目的是，雅江集团成为国资委直管的第九十九家央企。而在国资委的央企名录里，雅江集团名列第二十二位、排在同行中国长江三峡集团有限公司之后。

西藏自治区成立六十周年庆典之际的布达拉宫和广场盛景

就在雅江集团公布成立的7月19日，一项足以改写中国能源格局并涉及水电丝绸之路的重磅消息震撼资本市场——总投资约1.2万亿元的雅鲁藏布江下游水电工程（简称雅下工程）正式开工！雅下工程位于西藏自治区林芝市，由雅江集团负责建设的这一宏大工程主要采取截弯取直、隧洞引水的开发方式，建设5座梯级电站，总投资约1.2万亿元。按既定规划建成后的雅下工程电力以外送消纳为主，兼顾西藏本地自用需求；其功能将媲美三峡工程。

雅下工程建设周期十五年，涵盖了十五五、十六五和十七五规划周期；对于中国中长期国家发展战略和面向东南亚、南亚的国际经济与能源合作以及西藏经济本身腾飞，有着高质量和高强度的支撑引领作用。三峡水电站是目前世界最大的水电站，投资约2500亿元，年发电量1100亿度。雅下工程和梯级水电站全部建成后，其年发电量为3000亿度左右，相当于3个三峡水电站的能量。而笔者自三峡工程开建，就长期跟踪观察其财务和营收状况。

崭新的“复兴号”高原内电双源动车组行驶在拉林铁路上

三峡工程不仅是目前我国水资源管理的重要基础，还是世界上最大的水电站，具有多重功能。根据水利部门的数据，三峡工程通过补水、调水等方式，年均能给长江中下游城市和农田灌溉减少20多亿立方米的缺水量，发挥着不可替代的战略作用。笔者所在的上海社科院曾经和湖北社科院、四川社科院举行过长江流域经济带发展研讨会，根据联合掌握的最终财务决算报告，三峡工程总投资达到2485.37亿元。其中：枢纽工程花了1263.85亿元，输变电工程投了364.99亿元，令人关注的移民安置费用当年则为856.53亿元。曾有咨询业者认为这笔移民安置费用较高，但实际上安置了124万移民。计算下来平均每个移民也就7万元，考虑到当时的物价和搬迁重建成本，这笔必要投入是很经济的。而在2018年，三峡水电站全年发电量首次突破1000亿千瓦时，占湖北省全省发电量的40%，这成绩直接创了全球水力发电的新高。如果按照国家规定的上网电价每度0.25元计算，三峡工程现在一年的发电收入已经超过300亿元。自打2003年第一台机组并网发电以来，到2024年已经累计发了超过20000亿千瓦时，直接创造了5000多亿元的经济价值。因此有业内人士分析：三峡工程在2013年左右，就已经完全收回投资了。也就是说，从2003年开始发电，在第一个十年时间段，这2500亿元投资就已全部回本了。此后每年的三百多亿元收入，就是纯粹回报了。

上海对口支援西藏日喀则并实现航空对接

现在，无论从自然地理还是从经济地理来讲，雅下工程和三峡工程已经构成我国西南地区经济腾飞的巨型翅膀；对于当地社会发展和民生福祉都有直接推动作用。而按照梯度建设工期，技术力量、建设规模和资金投入同样具有节奏感。换言之，三峡工程建设和实现财务平衡周期，就是同阶段类似的雅下工程建设周期；而雅下工程特别是其水电商业化运行，完全就可以借鉴三峡工程。更有特点的是，雅下工程区域地广人稀；没有三峡工程的移民强度。

水电丝绸之路新纽带

我国“一带一路”倡议，沿线和接壤国家最为关注的除了贸易机制的便利化、自由化，就是聚焦路桥、机场、港口和能源、电信等硬件建设。其中能源和电信，作为中国新质生产力的典型代表，正越来越体现出国际话语权、交易价格谈判和技术领跑等主动性。雅下工程，在整个十四五规划期间就多次出现在国家规划课题表述中。如2021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 年远景目标纲要》中，就将雅鲁藏布江下游水电开发列为国家重大工程。2022年3月29日，国家能源局印发《2022年能源工作指导意见》，该《意见》就强调有序推动雅鲁藏布江下游水电开发前期工作。就是在这一时期，笔者所在智库在和海外同行交流中都会遇到国际能源话题；正面解读就是构建水电丝绸之路。

西藏自治区成立六十周年，作者（右）和暑期社会实践即研究西藏发展成就的上海市零陵中学张笑同学，在地处徐家汇的西藏大厦交流各自心得

2024年12月，中国政府核准雅鲁藏布江下游水电工程。而笔者水电丝绸之路概念，在对外交流中开始频繁起来。目前，我国向国外送电主要通过跨境电网互联、电力贸易协议和技术合作等方式实现，结合特高压输电技术、区域能源互补及国际合作战略，已构建了多层次的电力输出体系。特别是我国自主研发的±800千伏及以上特高压直流输电技术，作为全球领先的远距离输电解决方案已经获得国际声誉。例如宁夏至浙江/山东工程：通过特高压线路将西部煤电、新能源电力输送至东部，并延伸至国际需求地区。又如白鹤滩-浙江工程：世界首条混合级联特高压直流工程，实现西南水电跨区域输送，为国际输电提供技术模板。

与此同时，跨境联网工程受到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普遍欢迎。笔者跟踪观察的中越110千伏深沟至芒街联网工程，就由广西通过该工程向越南北部供电，2023年重启后月供电量达3000万千瓦时，有效缓解了越南因干旱导致的电荒。又如云南跨境电力交易即云南电网与越南、老挝、缅甸联网，累计出口电力超220亿千瓦时；其创汇15亿美元，电力成为云南第三大出口商品。这一战略性合作思路即水电丝绸之路，则完全适用于建成后的雅下工程。

目前，东南亚区域的越南、老挝、缅甸是中国水电出口重点对象，通过跨境电网满足其工业用电需求，同时深化区域产业链合作（如中资企业在越电子、纺织项目）。越南承接中国低端制造业后，电力需求激增，中国通过供电强化其对中国能源和基建的依赖，形成产业链延伸而非转移。雅下工程建成后所形成的水电产能，则面向孟加拉国、巴基斯坦和尼泊尔等发展中国家的产业发展和民生需求。笔者曾接触过孟加拉国智库业者，对方告知：“该国由于缺乏煤炭等矿产，长期以来电力领域基础设施不足，在经济快速增长造成电力需求攀升的形势下，该国电力供应存在巨大缺口，企业、医院因停电而影响经营是常有之事”。因此雅下工程启动消息传播到南亚，孟加拉国主流媒体和智库反应最为积极；巴基斯坦经济界也同样如此。更重要的是南亚国家政府也开始注重清洁能源，即努力减少火电比重而采购水电！

藏电外输与经济腾飞

笔者曾经在2007到2009即连续三年，和西藏自治区的经济学家们展开课题探讨；其中就涉及西藏产业升级和当地水资源优势如何转换成能源产业动力。我在上海接待过西藏社科院党委书记孙勇研究员，他给我印象最深刻的话就是“西藏发展事宜，事关国家战略；急不得、拖不得、等不得”！他还表示现在是全国支援西藏、服务西藏，西藏一定会经济腾飞！

1974年就援藏的上海市零陵中学华益棋老师事迹，被改编成校园情景剧

而我笔记中的第一个西藏经济发展年份数据是2007年，和人口比总量也是可观的。即在2007年，西藏完成生产总值（GDP）342.19亿元，比上年增长14%，增速则比上年加快了0.7个百分点，这是西藏经济连续保持12%以上速度增长的第七个年头，其人均GDP也跃上12000元的新台阶。国家重大战略工程，对西藏经济和民生质量引领作用很突出。西藏社科院当时调研就显示：“2007年以前，由于谋企业的效益一般，职工每个月的工资只有不到2000元钱；而青藏铁路开通后，西藏经济的快速发展使该企业的效益越来越好，员工每个月可以领到4000元钱。”关于能源工程也是在当年实质性启动，当时的主力华能西藏雅鲁藏布江水电开发投资有限公司是中国华能集团的全资子公司，于2007年注册成立，其前身为华能西藏发电有限公司。随后就是2011年，华能集团成立华能雅鲁藏布江水电开发筹备工作办公室；2012年华能西藏发电有限公司与华能雅鲁藏布江水电开发筹备工作办公室合署办公，2015年华能西藏发电有限公司更名为华能西藏雅鲁藏布江水电开发投资有限公司。

换言之，该企业为如今的雅江集团做好了经营骨干和水电市场的技术准备。西藏经济如今也有显著的物质积累和进步格局，特别是今年一季度西藏地区生产总值同比增长7.9%，高出全国平均水平2.5个百分点；当地经济学家还很自豪地强调，西藏的主要经济指标增速位居全国前列！而今年西藏自治区两会提出2025年地区生产总值“增长7%以上、力争达到8%”的预期目标。同时，西藏自治区第十次党代会明确“着力创建高原经济高质量发展先行区”奋斗目标，随之出台一系列政策举措，在优化营商环境、扩大高水平对外开放、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等方面多方位精准发力，使得今年经济实现稳中向好、稳中有进的良好发展态势。

而西藏社科院经济战略研究所所长陈朴，最近特别指出：“相比于速度，评判经济好不好，更要看发展动力是否强劲、经济结构是否合理，看创新驱动力是否更强了、发展是否更协调了、绿色底色是否更厚重了、开放水平是否更高了、老百姓是否更幸福安康了。”笔者尤其注意到：西藏的现代服务业布局正在不断优化，已完成清洁能源大数据中心等4个子系统搭建，电网数字化发展指数达77.6%，今年一季度实现数字经济增加值55亿元……与此同时已经实现了藏电外输的突破！即今年一季度，西藏电力交易中心在北京电力交易中心协同组织下，成功促成了4月份西藏送江苏、安徽绿电交易，成交电量1158万千瓦时。这是西藏借助川藏交流通道与锦苏直流输电工程，首次实现向江苏、安徽输送绿电；今后则进一步扩大西藏绿电外送规模，积极融入全国统一电力市场建设，为全国绿色能源转型贡献力量。

毫无疑问，随着藏电外输技术和机制的不断成熟；未来雅下工程建成所需要解决的电力外销课题自然同步完成。这意味着，水电交易和绿色能源将成为西藏经济腾飞的最有力支柱！

西藏成就及上海援藏

7月暑期，徐汇教育党工委书记王彤（右）喜迎凯旋的田林三小援藏教师卫刚强

西藏自治区成立六十周年，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西藏经济社会发生巨变，创造了“短短一甲子，跨越上千年”的人间奇迹。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西藏干部、群众深入贯彻落实新时代党的治藏方略；团结一心、群策群力、艰苦奋斗，解决了许多长期想解决而没有解决的难题，办成了许多过去想办而没有办成的大事，可以说西藏各项事业取得全方位进步、历史性成就。如国家主流智库和中央媒体都注意到入藏难课题已解决！

习近平总书记曾在全国两会西藏代表团亲自回忆：1998年6月，时任福建省委副书记的他首次入藏，从拉萨贡嘎机场到林芝八一镇，他乘车走了整整一天。他感慨“当时的路况非常险，还好没有遇到滑坡，窄的地方横着两根木头，我们下来搬。福建派去援藏的，到墨脱那都是骑着马进去的”。2021年6月，西藏首条电气化铁路——拉林铁路开通运营。时隔23年，拉林铁路将拉萨至林芝的通行时间压缩至3个多小时。截至2024年底，西藏全区公路通车总里程达12.49万公里；拉日铁路、拉林铁路相继开通运营，“复兴号”动车驰骋雪域高原；与此同时，有8座民用机场、近200条国际国内航线，从拉萨联通全国和世界各地。

在笔者和诸多智库专家看来：日渐完善的交通网，托起了西藏的高质量发展。回眸一个甲子的发展历程，西藏全区生产总值达到第一个千亿元用了50年时间，而达到第二个千亿元仅用了6年时间。数据显示，2024年，西藏全区生产总值达2765亿元，按不变价格计算，是1965年的155倍，年均增长8.9%。而此番喜迎自治区六十周年华诞，西藏自治区党委书记王君正表示：“今年西藏全区生产总值有望突破3000亿元，达到第三个千亿元目标。”

而在探究西藏发展伟大成就时，都会涉及上海和雪域高原的美好缘分。我自己最初了解西藏并不源于自己的地理课老师，而是大科学家胡旭初研究员，他是南洋模范中学著名校友和中国科学院上海生理研究所的高原缺氧生理机制研究的权威。我认识他时年仅八岁，是1975年即自治区十周年之际他刚从高原回沪；他给了我一只当地红苹果，这可是我半个世纪以来感到最甜的苹果。大科学家当时告诉我：缺氧并不可怕，只是某些体育项目和某些高原手术会有限制；他当年则是我父亲王志华的同事，更是攀登珠峰的国家登山队首席专家！

左起：刘诗强、王荣华和顾伟诚在今年上海书展主题活动中为新书揭幕

值得指出的是：今年是上海对口援藏工程实施三十周年；而上海援藏力量就是在不断协助当地学校和医院，突破青藏高原固有的生理性条件限制而创造了诸多民族团结佳话。如萨迦县的普尺视力几乎为零，她在黑暗中生下了女儿，却连孩子的脸庞都无法看清。而在二十多年后，她接受了来自徐汇区的上海援藏医生手术，终于看见孩子的脸。至今年上半年，徐汇对口援藏工作组紧紧围绕群众所需在萨迦县开展医疗新技术、新项目共59项，其中眼科23项、口腔科10项、中医科12项。据复旦大学校友、医学博士刘诗强教授回忆其任职徐汇区卫健委主任期间，一项重要工作就是选拔骨干医生前往萨迦县；也因收到藏族同胞远方感谢来信倍感欣慰。刘诗强教授曾任上海市第八人民医院院长，我告知了其最新援藏佳话。

上海市第八人民医院普外科援藏医生黄雄（左四）在当地接受藏族同胞锦旗

即作为徐汇区援藏医疗队的核心成员，八院普外科医生黄雄在刚刚过去的365天缔造了诸多首次：他主持筹建的内镜中心运行首月即完成百例无痛检查，带教的藏族医生已能独立操作基础项目；创新的“手术示教—模拟训练—临床督导”培养模式，让当地医护团队逐步掌握胃肠肿瘤规范诊疗全流程。更深远的是，随着化疗科在萨迦县中心医院同期落成，萨迦的群众终于能在雪域家园完成肿瘤全程管理。而某天清晨，黄雄再次走过挂满哈达的医生办公室。墙上的藏历标注着归期，但他很自豪的是那些已经能独立开展二级手术的徒弟、诊疗台上新增的超声刀、电子病历里完善的手术模板……这些已扎根当地本土的医疗火种，将会永远驻守在这片离太阳最近的净土。而与此同时，新的八院医生接力棒已经抵达雪域高原！

上海乌南幼儿园园长龚敏接待来自林芝的藏族小朋友

（作者为上海社会科学院上海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