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亚的黄昏将尽未尽,吕文扬赤着脚踩在微微发烫的沙滩上。潮水退去后的浅滩上,几枚灰黑色的刺球在余晖中泛着金属般的光泽——那是马粪海胆亚博,这些直径不过五六厘米的圆球状生物,此刻正上演着一场精妙的生存博弈。
六只马粪海胆散布在一片被海水打磨得平整的礁石湾。最大的那只通体呈深褐色,刺尖泛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像一位披挂重甲的武士,正缓缓地从礁石缝隙间向外挪动。吕文扬蹲下身,膝盖陷入温热的沙粒中,看见它每移动一毫米,那些细密的刺就会发出轻微的"沙沙"摩擦声。
"它们在争夺什么?"吕文扬不自觉地压低声音,仿佛怕惊扰了这场无声的较量。
最大的海胆前方,三只中等体型的同类呈品字形排列,刺尖一致对外,形成防御阵型。而更远处的两只小海胆则像侦察兵般,时而向前试探,时而又迅速缩回礁石阴影中。夕阳的余晖为这些刺球镀上一层金边,使它们的影子在礁石上投下精确的几何图形。
潮水开始上涨,第一波带着咸腥气息的海水漫过浅滩边缘。最大的海胆突然改变行进方向,它没有直线前进,而是沿着礁石表面呈之字形迂回移动。这个战术立即引发连锁反应——品字形防御阵型立即向右翼倾斜,两只小海胆则突然从两侧包抄而来。
"原来是在争夺最佳的摄食位置。"吕文扬恍然大悟。他看见最大的海胆突然收缩管足,整个身体猛地向上抬起约莫两厘米,露出底部那圈鲜艳的橘红色——这是它最脆弱的部位。这个危险的举动立即招致反击,品字形阵列中央的海胆突然喷射出一股细小的水柱,精准地击中了对手的刺尖。
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落在吕文扬的手背上,凉丝丝的。他注意到这些海胆的移动轨迹在礁石表面留下独特的印记:最大的那只留下断续的拖痕,显示其依靠管足的精准控制;防御方则留下密集的点状压痕,表明它们在用刺尖辅助定位;而两只小海胆的移动轨迹最为诡异,在礁石上留下几道细小的放射状刻痕。
一只小海胆突然发动突袭,它以惊人的速度从侧翼滚向最大的海胆,刺尖与刺尖相撞时发出"咔嗒"的轻响。这个撞击让最大的海胆整个身体剧烈颤抖,几根刺尖甚至折断在礁石表面。但受伤的海胆立即还以颜色,它收缩所有管足,让身体急速旋转,用锋利的刺边缘刮擦对手的外壳。
潮水已经漫到了吕文扬的脚踝,凉意让他想起童年时在故乡河滩玩耍的记忆。他看见这场博弈逐渐呈现出某种棋局般的规律性——六只海胆按照某种复杂的规则移动,时而合围,时而分散,就像围棋盘上厮杀的黑白子。最大的海胆最终占据了礁石最高处,这里既能获得最多的阳光,又能最先接触到上涨的潮水带来的浮游生物。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海平面时,那些海胆的刺尖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亚博,像是一幅抽象的星图。吕文扬轻轻后退两步,生怕惊扰这场刚刚达成的微妙平衡。海水已经漫过了他的脚背,细沙从脚趾间缓缓流过,带着海洋特有的温柔触感。
最令人惊异的是,当吕文扬第二天清晨再次来到这片海滩时,发现那些海胆依然保持着前夜的阵型,仿佛它们不仅是海洋的居民,更是精通战略的几何学家,在礁石上书写着只有潮汐才能解读的密码。最大的那只依然盘踞在最高处,而其他海胆则按照各自的等级,排列成一幅精确的海底领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