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把最后一缕金辉泼在沙丘上时,该动手搭帐篷了。选一处背风的沙丘凹地,风绳要钉得比说明书里深三倍 —— 沙漠的夜风有蛮力,能掀翻没扎稳的帐篷,就像顽童扯掉不听话的风筝。
充气床垫在沙地上发出 “噗噗” 的声响,远处的驼队正拖着长长的影子往营地走,驼铃的叮当声被风揉碎了,散在沙粒里。捡几块烫得发烫的石头,围出一个简易火塘,枯枝在火里噼啪作响,把影子投在帐篷上,像一群跳跃的蜥蜴。
当最后一颗太阳的碎片沉入地平线,沙漠突然安静下来。不是城市里那种被车流淹没的静,是连风都屏住呼吸的静。躺在防潮垫上,拉开帐篷的纱网,银河像被谁打翻的牛奶,泼满了整个夜空,星星密得能接住所有未说出口的心事。
沙丘在黑暗中变成沉默的巨人,轮廓温柔得像被月光熨过。侧耳听,能听见沙粒簌簌流动的声音,细得像蚕在啃桑叶。老向导说,这是沙丘在 “翻身”—— 亿万年里,它们被风推着走,每一粒沙都记得远古海洋的盐味,记得丝绸之路商队的驼蹄印,记得陨石划过夜空时的火光。
凌晨三点,风突然变了方向,帐篷外传来沙粒撞击布料的轻响。爬起来拉开帐篷门,看见远处的沙丘正在重新塑形,风用无形的手,把山脊线抹得更柔和。蹲下来摸一把沙子,它们在掌心凉丝丝的,像握了一把碎掉的星星。
天快亮时,沙丘开始泛出淡粉色,像少女脸上的红晕。火塘里的余烬还在发光,煮一锅热奶茶,看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这时候才懂,沙漠的露营从不是征服,而是被邀请 —— 被亿万年的沙丘邀请,做一晚它们沉默的听众。
收拾营地时,要把所有垃圾装成密封袋带走,连一根火柴头都不能留下。沙丘记得一切,也会原谅偶尔的闯入者,前提是你懂得:在这里,人类只是路过的星辰,而沙丘,才是永远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