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重庆嘉陵江边长大的崽儿,从小在火锅红汤的雾气里听着“巴适得板”长大。
上个月替老汉去绍兴谈黄酒生意,本以为就是逛逛酒厂签个字,哪晓得在江南水乡泡了整两周!
回来时行李箱塞着沈园捡的残荷梗,鼻尖还萦绕着茴香豆的焦香。
今儿个就摆摆龙门阵,跟老乡们唠唠这个让我胶鞋沾满乌篷船青苔的“越州”(绍兴老底子的称呼)。
重庆人看惯了南山的莽莽苍苍,头遭划着乌篷船进东湖,惊得差点把竹篙甩进水里——“龟儿!
这崖壁跟被大刀劈过似的,青石板上还挂着水帘,比咱武隆天坑多了份秀气!”
撑船的老倌头戴毡帽笑我:“莫慌莫慌,等哈子钻过陶公洞,才晓得古人采石的妙处嘞!”
船桨拨开镜面般的湖水,崖壁上的石刻在水波里晃荡。
抬头看见悬崖栈道上有穿汉服的姑娘拍照,裙角飘得比洪崖洞的灯笼还轻盈,
忽然觉得咱山城的陡峭是火辣辣的耿直,这儿的险峻却像泡在黄酒里的温柔,绵密得能咂摸出甜味。
#绍兴旅游 \##绍兴#
在三味书屋撞见戴瓜皮帽的讲解员,开口就是“多乎哉?不多也”的绍兴腔。
摸过鲁迅课桌的“早”字,突然想起自家老院子的门槛——都是被岁月磨亮的木头,
咱重庆的门槛沾着火锅油星子,这儿的却浸着墨香。
这学堂里就只有一个学生吗?闰土也没上过学,更听说过还有其他同学吧。
最绝是在咸亨酒店看孔乙己雕像,手里的茴香豆还没咱磁器口的陈麻花酥脆,却引得外地游客举着手机猛拍。
邻桌老绍兴用黄酒炖鸡,酒香飘过来像极了咱重庆醪糟的甜,却多了份沉在坛子里的醇厚,喝一口能品出“温故而知新”的味道。
跟着酒厂老板去兰亭,远远望见曲水旁摆着竹席。绍兴朋友递来狼毫:“来!学王羲之曲水流觞写个字!”
咱重庆崽儿握惯了火锅漏勺,捏起毛笔手抖得像洪崖洞的缆车——墨水在宣纸上晕开,竟比咱长江边的雾还绵密。
最神是看鹅池里的白鹅划水,脖子弯得比咱山城立交桥还讲究。
忽然明白为啥王羲之爱鹅,这姿态跟咱重庆人端起老荫茶的洒脱不同,是把“风雅”泡在水里慢慢熬,熬得连水波都带着平仄韵脚。
作为吃牛油火锅长大的主儿,站在黄酒作坊前直犯迷糊。
黑陶酒坛堆成墙,空气里飘着糯米发酵的甜香,比咱火锅底料的辣更挠心。
戴毡帽的师傅舀起一勺新酒:“尝尝!这是三年陈的花雕,比你们火锅汤还讲究年份!”
半夜在安昌古镇吃酱鸭,酱汁里泡着话梅,甜得像咱重庆的陈皮糖,却多了份黄酒的回甘。
隔壁桌的阿婆看我啃鸭腿,笑着教我用茴香豆下酒:“要像我们这样抿一口酒,嚼一颗豆,才品得出绍兴的慢滋味!”
去沈园时正落小雨,看见陆游祠的石刻“红酥手,黄縢酒”。
扫地的阿姨递来一把油纸伞:“姑娘哎,这园子里的梅树,比你们重庆南山的樱花还能讲故事呢!”
指尖摸到墙上的《钗头凤》,墨迹在雨里洇开,竟像咱火锅蘸料里晕开的香油。
恰逢越剧《梁祝》在古戏台开唱,水袖甩起来比咱川剧变脸的袍子还柔。
当“化蝶”的调子响起,突然听懂绍兴朋友说的“情痴”——不像咱重庆人爱得轰轰烈烈,是把相思泡在黄酒里,埋进地下十八年,开坛时连空气都带着微醺的愁。
被酒厂小妹拽去安昌古镇,踩在青石板上差点滑倒——咱重庆的石板路沾着火锅油,这儿的却被河水泡得发亮。
乌篷船的桨声“吱呀”响,比咱嘉陵江的汽笛温柔得多,船娘头上的蓝印花布,飘得像咱洪崖洞的灯笼缩小了十倍。
最妙是看桥洞下的鱼鹰捕鱼,翅膀拍水的声音像极了咱老家搓麻将的声响。
忽然觉得咱重庆的“快”是爬坡上坎的耿直,这儿的“慢”却是把光阴掰碎了,揉进每道水波、每块石板里,慢得能看见时光的纹路。
最后一夜在书圣故里闲逛,茶馆飘来《红楼梦》的唱段。
甩水袖的姑娘开口就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尾音软得像咱重庆的豆花脑,惊得我手里的茴香豆掉了颗。
拉二胡的大爷冲我乐:“这是咱绍兴的尺调腔,比你们川剧的高腔还绕脖子!”
散场后在后台看见卸妆的演员,有卖茴香豆的阿叔,
有小学的老师,脸上的油彩混着江南的湿气,笑得比乌篷船的波纹还细密——原来这水乡的温柔,都藏在这些会唱戏的寻常人心里,一开口就是千年的韵脚。
回重庆的高铁掠过钱塘江,窗外的烟雨像极了咱火锅升腾的热气。绍兴这地方,山水软得像水墨画,光阴慢得像老黄酒,新苔旧痕搅在一块儿,咕嘟咕嘟煮着江南的故事。
听说现在年轻人都去黄酒小镇打卡,要我说啊,不如起早去八字桥看晨雾,晌午到咸亨酒店温一壶酒,夜里再去东湖听一场雨,保准把重庆人的魂儿勾留在乌篷船的涟漪里!
同乡要是去,记得尝尝仓桥直街的奶油小攀,切记要趁着热乎吃,冷了可尝不出那份绍兴的甜糯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