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年深秋,保定南城凤凰台,冷风卷着尘土掠过刑场,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被联军士兵的皮靴声碾碎。
镜头定格的瞬间,身着清代官服的廷雍昂首伫立,双手被缚却脊背挺直,刀光即将落下的刹那,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怯懦。
唯有一片沉静如铁的坦然,这张穿越百年的老照片,记录下晚清最屈辱的一幕,一位封疆大吏竟被外国侵略者当众斩首。
却也镌刻下一个读书人骨子里的刚烈,这位官至直隶护理总督的满洲贵族,究竟有着怎样的人生轨迹,能让他在生死关头保持如此气节?
1853年,廷雍降生在满洲正红旗的官宦世家,曾祖伍拉纳曾任闽浙总督,父亲崇恩是清代著名收藏家、山东巡抚。
这样的家世让他自幼浸润在书香墨韵与家国情怀中,与那些提笼架鸟、不学无术的满洲贵族子弟不同,廷雍自幼聪慧好学。
凭借过人天赋被选为贡生,青年时便已在书画界崭露头角,光绪十四年,他所作《退谷求源图》意境深远,笔墨间尽是苍润秀逸之气。
另一幅《津门被水图卷》更是寥寥数笔便入化境,被时人奉为珍品,除了书画造诣,廷雍的品性更受称道。史载他性情宽厚,庄重少言。
静默镇定,从不与人纷争,这样的性格底色,贯穿了他的为官生涯,从户部郎官起步,他外放承德府知府,升任热河道道员。
再迁奉天府尹,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扎实,1893年,廷雍赴任热河道时,恰逢教匪倡乱,地方动荡不安,他临危不乱,创议防守之策。
苦撑危局等待援军,大军抵达后,他又高效筹粮筹饷,保障军需供应,助力叛乱迅速平定,战乱过后,热河赤地千里,灾民流离失所。
廷雍随即督饬州县制定救济章程,遴选干练官绅与救灾官员一同下乡勘灾,精准投放钱粮,即便后续赤峰各属遭遇秋灾。
他依旧有条不紊地推进工赈事宜,规划秩然,成效卓著,1899年,廷雍升任直隶按察使,两年后实授直隶布政使。
成为拱卫京畿的重要官员,1900年的直隶,早已是风雨飘摇,义和团运动风起云涌,与列强的矛盾日益尖锐。
清廷内部主战主和之争白热化,作为直隶按察使,廷雍肩负着维护地方治安的重任,却陷入了两难境地。
时任直隶布政使的廷杰力主严厉镇压义和团,认为其"假托邪术惑众滋事",而廷雍却秉持"杀义民不祥"的理念,倾向安抚。
这种分歧并非空穴来风,在廷雍看来,义和团虽有过激之举,却也是民众反抗外侮的一种呼声,当涿州至琉璃河的铁路被义和团毁坏。
外籍铁路工人请求官府派兵保护时,廷雍愤然拒绝,这份对侵略者的憎恶,让他在立场上与主剿派渐行渐远,两人政见不合日益加深。
廷杰轻视廷雍的宽厚作风,对下属的评价屡屡与廷雍相悖,最终积成水火,随着慈禧太后对义和团态度转向支持,廷杰被调离。
廷雍升任直隶布政使,局势的恶化远超想象,1900年7月,八国联军攻陷天津,直逼北京,直隶总督裕禄在杨村兵败自杀。
京畿防务陷入真空,8月9日,清廷紧急下诏,命廷雍护理直隶总督,代统京畿各军抗击联军,此时的他,接手的是一个烂摊子。
清军溃散,义和团战力有限,列强兵锋正盛,而远在广州的新任直隶总督李鸿章迟迟不愿北上,廷雍很清楚,这几乎是一个必死的任命。
但他没有退缩,毅然挑起了守护京畿的重担,任职期间,廷雍的一些举措引发了争议,为了排挤力主惩办义和团的怀来知县吴永。
他设计将其与威县知县孙毓璘对调,利用当时义和团控制交通要道的局势,险些让吴永丧命,而在联军逼近保定后,他下令紧闭城门。
导致城内基督徒与传教士无法出逃,这也成为日后联军指控他的罪证之一,这些行为背后,既有对义和团的复杂态度。
也有官场权力的博弈,更有乱世之中的无奈抉择,1900年8月15日,北京陷落,慈禧太后裹挟光绪皇帝西逃。
逃亡途中,清廷为求自保,开始推卸责任,将开战罪名扣在义和团与地方官员身上,廷雍自然成为了牺牲品。
11月6日,联军无视清廷主权,在直隶总督署大堂成立所谓"国际审判会",对廷雍、守尉奎恒、参将王占魁三人进行"审判"。
没有公正的庭审,没有辩护的机会,侵略者仅凭单方面指控,便判处三人死刑,为了达到震慑中国民众的目的。
联军特意将刑场选在保定南城凤凰台,这个昔日皇家游猎、文人登高的胜地,如今成了异族炫耀武力的刑场。
行刑前,联军士兵强迫廷雍拍照,想记录下他恐惧求饶的丑态,却没想到镜头里的总督大人依旧昂首挺胸,面容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身着完整的官服,尽管衣衫略显凌乱,却依旧保持着封疆大吏的尊严,围观的百姓神色麻木,但廷雍的目光坚定。
仿佛眼前的死亡不过是另一种归宿,廷雍被斩首后,侵略者还将他的首级割下,悬于高竿示众,极尽羞辱之能事。
廷雍之死,成为晚清史上的一个标志性事件,他是被八国联军杀害的级别最高的中国官员,其遭遇不仅是个人的悲剧。
更是国家主权丧失的耻辱见证,但无论如何,在生死关头,他没有屈膝求饶,用沉默与坦然守住了一个读书人的气节。
百年后再看廷雍,他并非完美的英雄,更像是一个被时代洪流裹挟的复杂人物,作为满洲贵族,他身上有着封建官员的局限性。
在处理义和团问题上的举措也确有值得商榷之处,但作为乱世中的封疆大吏,他拒绝向外敌低头,临危受命坚守岗位。
面对死亡面无惧色,这份气节足以令人动容,廷雍的书画作品流传至今,笔墨间的苍润秀逸与他临刑前的刚毅不屈。
共同构成了这个人物的多面性,他出身官宦世家,却未沉沦于享乐,身处腐朽王朝,却未泯灭爱国之心,面对异族侵略,却未丧失民族气节。
在晚清那个万马齐喑究可哀的时代,这样的人物显得尤为可贵。 那张拍摄于凤凰台前的老照片,早已超越了影像本身的意义。
廷雍的坦然,是对侵略者的无声反抗,是对腐朽清廷的无声控诉,更是对华夏民族气节的坚守。
他的死也让更多人看清了清廷的真面目,成为推动近代中国觉醒的一丝微光,如今,凤凰台的硝烟早已散尽,那段屈辱的历史也已远去。
但廷雍临刑前的那帧镜头,依然能震撼人心,它提醒着我们,民族气节永远是一个国家最珍贵的财富,无论身处何种困境,坚守尊严、不屈不挠的精神,都值得永远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