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朱载坖,大明第十二个皇帝,史书上都叫我隆庆帝。世人提起我,不是说我体弱多病、走路都得太监架着,就是骂我好色纵欲、在位六年就躺平驾崩,连个像样的谥号都没捞着几句好听的,说我“宽恕有余,刚明不足”。可你们谁能想到,就是我这个被骂作“窝囊废”的皇帝,接手了我爹嘉靖留下的烂摊子,硬生生靠几手“资产重组”,把快散架的大明帝国给盘活了——让全世界三分之一的白银都往中国流,让北方边境安生了近百年,你们说,我这皇帝当得,算不算合格?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这皇帝之位,纯属捡来的。我爹嘉靖,就是那个二十多年不上朝、天天躲在宫里炼丹求仙的主儿,眼里根本没有我们这些儿子。我是老三,娘早就失宠了,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多余的拖油瓶。十六岁那年,我被一脚踹出紫禁城,打发到裕王府过日子,这一住就是十三年。你们能体会那种滋味吗?身为皇子,却活得比大臣还小心,天天提心吊胆,生怕哪句话说错、哪件事做错,就被我爹或者我那弟弟景王朱载圳给收拾了。我爹就喜欢看我们兄弟俩互相提防,美其名曰“养蛊”,谁活到最后,谁就是太子。
我就这么战战兢兢熬到三十五岁,景王病死了,我爹嘉靖也跟着驾崩了,我这才捡了个皇位。可当太监们把龙袍披在我身上,我扶着柱子勉强站稳,看着殿外跪了一地的大臣,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烂摊子,谁爱接谁接,我是真不想扛!你们以为嘉靖留给我的是什么?是太平盛世?错了,是个千疮百孔、随时能崩盘的烂帝国!国库空虚得叮当响,每年财政缺口最少一百万两白银,多的时候能到四百万两,我爹光修他那座炼丹的宫殿、建他的陵墓,就花了八百多万两——那可是全国两年的税银啊!
北边蒙古人年年犯境,嘉靖二十九年,俺答汗都打到北京城下了,在城外烧杀抢掠八天,史称“庚戌之变”,咱们大明的脸面都被丢尽了,可除了赔款求和,一点辙都没有;南边呢,倭寇闹得沸沸扬扬,可谁不知道,十个倭寇里七个是中国人?还不是因为朝廷搞海禁,不让老百姓下海做生意,逼得人家走投无路,只能去当海盗刀口舔血?再看朝堂,严嵩专权二十年,贪官污吏横行霸道,有本事的官员不是被罢官就是被杀头,海瑞那老小子上书骂我爹,被关在牢里等死,整个官场乌烟瘴气,没一点正经样子。你们说,换作是你们,接手这么个烂摊子,是不是也得躺平?
可我偏不。我知道自己身子弱,比不了我爹那般能折腾权术,也比不了后来我儿子万历那般能跟大臣硬刚,可我脑子清醒啊!我知道大明这病,得对症下药,不能瞎折腾,说白了,就是要给帝国搞“资产重组”——把没用的包袱甩掉,把能生钱的路子打开,把靠谱的人用起来。我登基第一天,就干了件大事:放人。把嘉靖年间因为敢说话、敢做事被关押、流放的官员,全都放了出来,该复职的复职,死了的抚恤家属。海瑞那老小子,就是我从牢里捞出来的,后来让他去管江南十府的税粮,那可是大明最富的地方,他果然没让我失望,把江南治理得服服帖帖。
第一步棋落子,接下来就是实打实的“资产重组”。先说说南边,海禁这玩意儿,朱元璋定下的规矩,说是“寸板不得下海”,违反了就是死罪,可这规矩早就不合时宜了,越禁越乱,倭寇越闹越凶。1567年,我登基刚一年,福建巡抚涂泽民就上书,说要开放海禁,让走私贸易合法化,让老百姓光明正大地做海外生意。这话在以前,那是要掉脑袋的,可我想都没想,大笔一挥就准了。有人劝我,说这是违背祖制,我就反问他们: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与其让老百姓当海盗造反,不如让他们合法赚钱,朝廷还能收税,何乐而不为?
就这么着,漳州月港成了大明唯一一个合法的对外贸易港口,这一开开关,效果直接炸裂!你们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从1567年到明朝灭亡,七十多年里,海外流入中国的白银足足有3.3亿两,相当于当时全世界白银产量的三分之一!全球三分之二的贸易都跟咱们中国有关,咱们的丝绸、瓷器、茶叶,外国人抢着要,他们没什么好东西跟咱们换,只能乖乖掏银子。美洲的银矿、日本的银矿,银子源源不断地往中国流,月港成了名副其实的“银泵”,把全世界的白银都泵到咱们大明来了,朝廷的腰包一下子就鼓了起来。更妙的是,困扰朝廷几十年的倭寇问题,居然不治自愈了——能合法做生意赚大钱,谁还愿意去当海盗刀口舔血?你们说,我这步棋走得绝不绝?
南边的问题解决了,北边的蒙古人还在闹。两百多年了,大明和蒙古打了无数仗,年年往边境砸钱,军费就是个无底洞,国库本来就空,哪经得起这么造?继续打,打不起;求和,又丢不起那人。就在我犯愁的时候,天上掉下来一个机会——蒙古俺答汗的孙子把汉那吉,居然跑到大同来投降了!这事儿说起来有点狗血,把汉那吉看上了自己的表妹,想娶人家当老婆,结果他爷爷俺答汗一看姑娘漂亮,自己给抢走了,把汉那吉气不过,带着十几个人就来投奔大明了。
俺答汗急了,带兵杀到大同城下,非要我们把他孙子交出去。朝堂上吵成一锅粥,有人说赶紧把人送回去,别惹麻烦;有人说不能送,送了就没面子了。关键时刻,高拱和张居正站了出来,说这是咱们的筹码,俺答汗最疼这个孙子,咱们正好拿他谈条件。我一听就觉得对,放权让他们去谈。最后谈成了:我们把把汉那吉还给俺答汗,他把窝藏在蒙古的汉奸交出来,向大明称臣,以后不许再抢劫,咱们开放边境贸易口岸,让蒙古人也能来做生意。1571年,我正式册封俺答汗为“顺义王”,这就是历史上的“隆庆和议”。
你们猜效果怎么样?《明史》里写,从东边的延绥、永平,到西边的嘉峪关,几千里边境再也不打仗了,军民安居乐业,军费一下子省了七成!清朝的魏源都承认,这份和平红利,他们清朝也跟着享受了二百年。你们说,我这哪儿是求和,这是用一个孙子换来了近百年的和平,值不值?
有人说我懒,当了皇帝什么都不管,就知道当“甩手掌柜”。可我觉得,当皇帝最厉害的本事,不是事必躬亲,而是找对人、放手干。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论权术,我比不过我爹;论固执,我比不过我儿子,可我会用人啊!徐阶、高拱、张居正,这三个内阁大臣,放到任何朝代都是顶级的政治家;戚继光、李成梁、王崇古,个个都是能打仗的狠角色。我把权力下放给他们,不瞎指挥、不横加干涉,他们说什么,只要有道理,我就点头,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准了”“就这么办”“没问题”。你们说这是懒政?我看这是智慧——皇帝就该搭好班子、定好方向,让能人去干实事,总比自己瞎折腾,把事情搞砸了强吧?
我在位只有六年,身体一直不好,经常头晕目眩,走路都得太监扶着,可这六年里,我干成了别人几十年都干不成的事。南边开海,赚得盆满钵满;北边和议,省下巨额军费;放权用人,官场焕然一新。后来张居正的改革,看起来轰轰烈烈,可你们不知道,他的“一条鞭法”,要是没有我开海带来的白银,怎么推行?他搞内政改革,要是没有我和议省下的军费,哪来的钱?张居正改革十年,国库积银六七百万两,储备粮食一千三百多万石,足够全国吃十年,可这些成绩,追根溯源,都是我那六年打下的基础。
可就是这么一个我,在历史上却没什么存在感。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爹太能作,在位四十五年,天天炼丹修道,名气大得很;我儿子万历更能躺,在位四十八年,二十多年不上朝,也是个“名人”。我夹在中间,只有六年,就像个透明人。再说了,功劳都被大臣们抢了,说起隆庆朝的成就,人们首先想到的是张居正、高拱、戚继光,我这个皇帝,反倒成了背景板。还有人骂我好色纵欲,可你们想想,我天天面对那么多烂事,身体又不好,不找点乐子,怎么撑得下去?
我也知道,我搞的“资产重组”,不是没有隐患。隆庆开关让全世界的白银都流进中国,可大明自己不产白银,经济命脉捏在外国人手里。后来欧洲爆发战争,美洲白银流入少了,物价飞涨,老百姓交不起税就造反,这成了大明灭亡的一个死循环。可我有什么办法?我能做的,就是在我在位的六年里,把快散架的帝国盘活,给大明续上几十年的命。至于后来的皇帝,能不能守住这份家业,能不能解决这些隐患,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1572年,我躺在乾清宫的龙榻上,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召高拱、张居正、高仪入宫,把天下托付给他们。两个月后,我就撒手人寰了。我这辈子,没当过大权独揽的强势皇帝,没留下什么轰轰烈烈的政绩名声,可我用六年时间,完成了大明帝国的“资产重组”,让这个千疮百孔的王朝,又喘了口气。世人都低估我、嘲笑我,可历史会记住——明朝最被低估的帝王,不是别人,就是我朱载坖,那个走路都要人扶,却盘活了整个帝国的隆庆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