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文宁

因为鲁迅先生在一篇杂文中以讥讽的口吻提到其在辛亥革命期间的行为，故在世人眼里，清代最后一任江苏巡抚程德全成了一位“小丑”式的滑稽人物。他为了显示“革命必有破坏”，让人拿着竹竿，捅掉巡抚衙门几片屋瓦，然后华丽转身，一跃成为江苏都督。现在就回到历史语境中，去追寻他的足迹，以期获得一个客观的认知。

以往论及程德全，多是站在某一特定的视角加以品评，因而不免将他看作是封建权臣、投机革命。其实不然，他早年的爱国节操，深得夸赞；后期的率先反正，更值一表。时值辛亥举义，世事不明，诸多朝廷末代督抚皆采取观望之策，静候其变。唯独程氏敢为臣先，顺应情势，改旗易帜，成为逆反第一人。此举与那些腐朽的保守派相比，是高下毕显。

一

程德全生于1860年，字纯如，号雪楼，四川云阳（今重庆）人。秀才出身。因家中弟妹众多，母亲长年患病，身为长子的他不得不为家事忙碌，学业未能更进一步。

1888年，母亲去世后，弟妹也初长成人。逾两年，程德全把家事托付妻子，只身出川游历，至京师入国子监学习，希望有所作为。其间，看到东北危局，便潜心研究，这给了他命运的转机。

一日，程德全在陶然亭偶遇东北在京的寿山（明末将领袁崇焕裔孙，名寿山，字眉峰，汉军正白旗，与程德全同庚），彼此攀谈时，寿山发现他虽未出过关，但对东北舆情了如指掌，不禁好奇询问。程德全坦言，自己素来敬仰曾国藩经世致用之道，留心时局，如今东北形势严峻，沙俄虎视眈眈，所以悉心关注边事。

两人相识后，因抱负相同，遂为知己。寿山欣赏程德全的才华，经其推荐，他于1891年赴东北瑷珲副都统文全手下当差，在这个黑龙江边陲幕府表现出色，聘满后又被齐齐哈尔的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所赏识，入其门下。1895年，被保举为安徽省候补知县，但4年多也没补上实缺。就在这时，一纸调令又将他召回瑷珲。原来老友寿山被任命为副都统，盛情邀约他共事，于是他在光绪二十五年（1899）又回到阔别数年的寒冷北国。

1900年2月，寿山赴齐齐哈尔署理黑龙江将军，程被委以重任，办理将军署案牍并兼任银元局局董。谁曾料到，这个只在幕后默默无闻的小书吏，居然在其后的危局中精彩亮相，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八国联军之役爆发，时局剧变，把程德全推到风口浪尖。沙俄不仅参加联军行动，还在东北大举出兵，在中俄边境地区海兰泡和江东六十四屯制造了两起惨案，杀戮中国百姓。

程德全受命出任行营营务处总理，赴前线监军，积极筹战。见敌强我弱，为免生灵涂炭，经清廷同意，三次只身赴沙俄军营求和，试图阻止俄军前进，均遭拒绝。程德全将生死置之度外，拔刀自刎，以死相胁，俄军官急掣程腕制止：“何至于是。”迫使俄军承诺不攻省城，不杀无辜，不掠财产。程德全即回齐齐哈尔，撤出军队及军火粮饷，准备和平让城。

孰料，俄军背信弃义，进抵齐齐哈尔郊外，并拟发炮攻城。寿山闻讯急命程德全出城询问，并称：“如俄人不食前言，幸甚。否则，城亡与亡，今为生死别矣。但全城生灵百万责在汝身，汝其忍耐，为我保全。”他急忙前去与俄军相见，为阻止其屠城，再次挺身而出，不惜用身体挡住炮口，拼死不让发炮。俄官颇为所动，遂令停止轰击。自此他坚持留在俄军营中，作为人质以释敌疑。但俄军冲进省城后无恶不作，大肆屠戮与掠夺。

北满铁路上的俄军

面对丧师失地之辱，寿山悲愤不已，自谓“辜负国恩，不能战、不能守”，誓守“军覆则死”之义，自戕殉国。

在处理残局与交涉中，程德全忠勇无畏，俄军“敬其为人”，欲立他为黑龙江将军，并强迫其接受印信。但他坚拒，并投江自尽以明心志，为俄军救起。程德全致书俄国沙皇，要求俄国撤军。强调这事关两国邦交，为此，“德全敢为大清国数百万生民九顿首以请：一、求不伤害生灵；一、求不夺人财产；一、求毋奸淫妇女；一、求中国人民照旧优待；一、求毋更张大清国政令；一、官员人民有愿迁徙者发给护照；一、求发给各城各站人民执照，饬速归业；一、求前往呼兰等处收抚，不必多带人马，免民间惊恐；一、并求先发告示，大张晓谕，俾众周知”。

不久，程德全被俄军挟往赤塔，途经呼伦布雨尔（即呼伦贝尔，今内蒙古海拉尔），因天寒患病，由俄国红十字会治疗后释回，于11月7日返抵齐齐哈尔。

事变后程德全的表现得到各方好评，他与俄军周旋，在朝野赢得很高声誉。其后，为了抗拒沙俄强修铁路的蛮横行径，他又用身体挡住铁轨，迫使沙俄官员不得不与他平起平坐对等谈判，虽最终无补大局，却让他再度名声大噪。大学士鹿传霖深感程德全气节可嘉，理应重用，遂向慈禧举荐。

东北士民希望程德全出任黑龙江将军，但他只是资历浅显的一介小官，更何况按照清制，东北维持传统旗制，用旗人而拒汉民，以维护清王朝的发祥之地和有战斗力的兵源。尽管吁请未被清廷所允，但后来的黑龙江将军、吉林将军一再要求重用程德全。1901年2月，他擢升直隶知州，赏赐三品顶戴花翎。次年9月，吉林将军长顺委任程德全为三姓（今依兰）办理善后交涉兼办筹饷缉捕事务。

二

慈禧惩于庚子之败，危机日甚，乏人可用，急想破格提拔干才，以充一时之需，于1903年12月底在京召见程德全，垂询黑龙江事务。程的回答让老佛爷十分满意，被擢升为道员，翌日又加副都统衔、署理齐齐哈尔副都统。

副都统是八旗高级军职，正二品，对程德全的任命，实属破格，越级提拔，并打破了东北不用汉人的陈规。两年之后，程德全再次高升，署理黑龙江将军，全权处理全省军政要务。黑龙江是八旗龙兴之地，自康熙二十二年（1683）设官以来，二百多年间向为旗缺，以汉人署理副都统任将军者，唯他一人。程德全居然领袖这个旗人的大本营，令人啧啧称奇。

1907年初，清廷将东北改为行省，以袁世凯官僚集团的徐世昌为总督，程仅为署理黑龙江巡抚，不久更被削权，明显受到排挤。程德全自知无法和庞大的北洋集团抗衡，于是一再称病奏请开缺。

转眼到了1909年，程德全时来运转，光绪、慈禧相继去世后，政局大变，载沣摄政，罢免袁世凯，将徐世昌内调，任锡良为东三省总督，他重新被起用，于5月23日署理奉天巡抚，旋即实授。因奉天巡抚一职与总督同城，属政制改革精简机构范畴，宣统二年（1910）4月，奉天巡抚遭裁撤，口碑不错的程德全南派江苏，出任该省巡抚，成为这个富庶之地的最高父母官。

程德全到任后，尊重江南名流张謇，交好当地士绅，顺利度过了非常时期。同时也强势表态“德全办事，向不畏难”，任内，安置灾民，整顿吏治，厘清财政，加强禁毒，严剿湖匪，颇有成效。

当时，江苏地区的立宪运动颇具声势，程德全思想迅速变通，积极参与预备立宪，着力支持张謇召开国会、建设责任内阁的主张。就在这一历史关口，辛亥风云降临，危机日甚，此时此地此职，他又有何惊艳表现？

1911年10月10日，武昌举义，一时局面错综难辨，朝中多为观望者，静待相机行事。革命风暴的冲击，对清廷的绝望，使得程德全打破了一段时间的沉默，连续上奏清廷，要求采取强有力的改革措施，以取人心，挽救危机。他指出，革命党人勇敢举义，“内由于政治改革之观念，外由于世界潮流之激刺”，“此非朝廷果有尝胆卧薪之意，草泽恐有前仆后继之虞”。程德全虽然仍是为了“巩固国基”，“消弭革命”与“自保禄位”，但他已扬弃“忠君”之念，不想再做封建皇朝的殉葬品，这就为后来反正奠定了思想基础。

辛亥革命爆发后仅6天，程德全便从南京接来刚刚自湖北返回的张謇，共谋应对时局方策。程德全非常赞成张謇的政治主张，委托其门生杨廷栋、雷奋连夜起草奏折。这份奏稿措辞一反常态，其主张之激越，为一般疆吏所不敢言。敦请清廷废除皇族内阁，惩办祸首，选用贤能，真正实现宪政，以安抚民心。这是程德全、张謇对清廷尽最后之忠告。

清政府居然存而不发，程德全气愤不已，直言：“乃反复敷陈，卒不见听。国体改革以还，日相寻于开争、猜忌之域，吾时于两方谆切劝解，亦均不见听。岂天下之悔祸，抑吾之诚不足以惑人也？驯至今日，纲纪凌夷，道德灭绝，人民困于水深火热，几不可一朝居？呜呼！既无以对国君，复无以对国人，罪深孽重，夫复何害？”其不满之情溢于言表，离心倾向愈加明显。

程德全和督抚们也有广泛联络，希望挽救清廷的统治危机。10月25日，程德全列名东三省总督锡良领衔的主张内阁、国会同时设立的奏折。迫于各方要求，清廷于11月4日宣布宣统五年（1913）开设国会。

但程德全并不因此对时局表示乐观，深感朝廷积重难返，势濒危殆。他在第一次联署立宪奏折时就曾私下电告湖广总督瑞澂，坦言即便朝廷采纳，也只能是做表面文章，不可抱有殷切希望。自己不过聊尽人事，此次紧急上书，同样是抱着“明知不可为而为”的诤臣心态。他将奏折电告各省督抚，希望同声应气，结果除山东巡抚孙宝琦外无一回应，他知之大势已去，忠于朝廷之心不再。

11月3日，上海民军起义之际，上海道刘燕翼急电程德全求救，他答复曰：“目前以保全中外商民产业为第一要义，即速邀集地方绅商会商各国领事，设法维持，无任糜烂。此间无军队可派，候督院示复遵照。”回电虽无一字表明自己态度，但事实上等于默认了起义的正当性。上海都督陈其美认定程德全可以争取，急忙派出民军50多人乘火车直奔苏州，潜入枫桥新军标营游说，彼此一拍即合。这样，程德全的驻地苏州，革命军已兵临城下。

4日，上海独立，苏州士绅极力劝说程德全谋求自保，避免战争，必须先发制人，宣布江苏独立。

程德全深感清王朝已无可救药，国家前途只有另谋生路。在这种时代变革之际，他决定不再以挽救清王朝为目标，而是以维持地方秩序、保护地方经济和人民安定的生活为宗旨，扬弃传统的“忠君爱国”观念。他先通电江苏各属，赶办团防，以固结民气，保卫治安，“振尚武之精神，弭无穷之隐患”。

5日，上海民军与驻扎枫桥的新军一起入城，径往抚院请见，群相推戴。程德全当即宣言：“值此无可如何之际，此举未始不赞成，务必秋毫无犯，勿扰百姓。”民军遂将江苏都督印呈进，连放九炮，同时在旗杆上将新旗高悬，文曰中华民国军政府江苏都督府兴汉安民。程不得已而受之，即刻宣布独立，成为第一位“反正”参加革命的前清大吏。程德全剪去发辫，脱掉官袍，让人拿起竹竿，将抚衙大堂檐前三块屋瓦捅落，以示与清廷决裂，然后下令收缴属下清朝关防、官印，和官服一起焚烧。

三

在辛亥革命处于胜败未卜的关键时刻，程德全没再摇摆踌躇、犹豫观望，更无顽固对抗，而是当机立断，反戈一击，宣布独立，脱离清廷，襄赞共和。他的“摇身一变”，使得省城苏州兵不血刃，和平光复，百姓无罹，“不烦一兵，不折一矢，故各界人士俱表示同情而皆喜形于色”。和平过渡，无疑是在实现共和的过程中将暴力与破坏降低到最低程度，这是人们所期望的。此举引领全国，开创和平光复之先例，起到了支持和推动革命发展的重要作用。一时，革命与腐朽势力的对比发生骤变，清政府陷入孤家寡人之境。

而沪宁沿线各城市光复，使盘踞南京的张勋等孤立无援，给革命党组织江浙联军攻克南京提供了有利条件。当汉口失陷，汉阳、武昌岌岌可危，武汉前线形势逆转之际，吾党“又得南京以抵之，革命之大局因以益振”。让辛亥革命成为历史定局的，就是江苏的独立，这其中程德全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就此而言，他是厥功至伟。

程德全与清廷分道扬镳，可能是迫于形势、被动而为，但能迈出这一大步，实属不易，当是最后的觉醒。清末讳言革命，因为革命等于叛逆，而他竟以封疆大吏的身份与革命党人为伍，参与颠覆清廷的革命，不但改变了各省百姓的观念，且对清廷大小官员有极大的触动。有学者称：“以满清巡抚而为革命都督，开各省未有之先例，在当时是甚为突出的。”程德全宣布独立后，6天之内，就有14个省份宣布独立，清王朝的统治名存实亡。

早年勇拒沙俄，爱国可嘉；后期保境安民，颇有声誉；再后赞成立宪，开明称道；如今归附革命，功绩彰显，在晚清大吏中，程德全的行止殊为难得。

程德全的前清大吏身份，使得他在控制时局上一时处境维艰。为了缓解革命阵营内部矛盾，他于11月14日致电各省都督：“大局粗定，军政、民政亟须统一，拟联东南各军政府公电恳请孙中山迅速回国，组织临时政府，以一事权。中山先生为首创革命之人，中外人民皆深信仰，组织临时政府，舍伊莫属。我公力顾大局，想亦无不赞成，即祈速复。”以示他与革命党人推诚合作。

履新后，立即“通电各属，令即日反正”，并传檄各府州县，要求各地“以保全地方为第一要义，望即出示晓谕商民，共保治安而维秩序”，这在全省起到了稳定人心、巩固大局、保障社会的作用。同时积极刷新政务，在都督府任用大量立宪派、革命党人和地方贤达。

是时，张謇一系全力推动程德全统一江苏，唐文治领衔上书沪军都督陈其美曰：“文治等又有言者：‘值兹大局尚未全定，军事计划自必特别注重，因以上海为重镇。若夫其他行政事宜，尽可统全省为一致。今苏垣恢复后，各军队及各属士民公推程都督主持一切，诚足以副全省之望。文治等深知程都督热心国事，锐意改革，旧日各督抚无可与之并立者。上海亦苏省之一部分，若行政亦经分立，殊与全省统一有碍，拟请从长计议。’”陈其美复函表示：“苏省敉平后，民政各事，自以由程都督统辖为宜。惟应今日之情势，驻沪各军，不能不有所统摄，故敝处专注重于进取事宜。”陈的承诺，稳定了程的地位。

江苏大部光复后，东南重镇南京仍控制在清军手中，新军第九镇起义失败，徐绍桢率部退到镇江。为了确保江浙等省的安全，有效支援武昌首义地区，攻取南京，这成了刻不容缓之首要任务。程德全态度积极，一方面派苏军参战，另一方面于11月21日亲赴镇江丹徒高资视师，并抵达前沿劳军。在他的推动下，江浙各路革命军暂弃前嫌，组成江浙联军，于12月2日一举光复南京。

南京光复后的程德全名义上是一省都督，但实际权力有限。全省有7个都督，除江苏都督外还有宁军、镇军、苏军、沪军、江北、扬军，3个军政府即苏州、上海、清江浦，2个军政分府，即扬州与常州，后来还有以黄兴为首的南京留守府。为此，程德全竭力调停各路革命军。

是时，镇军将领林述庆自称都督，与联军总司令徐绍桢发生冲突。当时程德全正赶赴上海商量政局，各方达成一致，公推程德全为江苏都督，请林述庆进兵临淮，以解决南京方面纷争。程德全遂于12月5日晚从上海前往南京，宋教仁也赶赴南京协调诸军，最终说服林述庆将行政权力移交程德全，林部移师江北临淮，使南京秩序得以整理。翌日，程通电就任江苏都督，并着手组织都督府。程德全在反正后的一系列政治举措，一时深得革命党人信任，彼此合作欣悦。

程德全一方面敦请孙中山早日赴宁主持大局，还亲自致书袁世凯策反；另一方面又自感“客军”太多，派系分立，难以驾驭，于是在大局稍加稳定后二度托病请假。

四

1912年1月1日，江苏省议会推庄蕴宽代理都督，接替程德全。1月3日，孙中山在南京组织中华民国临时政府，任命程德全为内政部总长。但他并未到任，而是在上海、苏州等地闲居。程德全已打定主意，准备“功成身退”，不再过问政务。

不久，清廷退位，孙中山让贤，袁世凯继任，任命唐绍仪为国务总理，经在南京的临时参议院通过，接收南京政府，迁往北京。

由于代理江苏都督的庄蕴宽能力不及，无法控制复杂局面，各界迫切希望程德全复出。袁世凯虽与程有过节，但欣赏其才干，于4月13日任命他为江苏都督，移驻南京。程德全力主恢复秩序，在张謇等人的支持和黄兴的配合下，数月间就基本统一了江苏军政。

程德全非常注意分寸，裁撤军队时一碗水端平，不论是革命军、北洋军，还是自己的亲兵一视同仁；在用人上，唯才是举，只问能力，不问政治背景。当初把他逼上都督宝座的上海、枫桥民军，其后又私下组成“洗程会”，试图倒程（德全）拥陈（其美），为其及时平息。但他只处决了直接策划叛乱的蒯际唐、蒯佐同兄弟，没有扩大态势，株连他人，更没有借机整肃革命党，尤其和这批人关系密切的陈其美，不但安定了人心和社会，也赢得包括革命党在内的各方信任。为了显示不偏不倚，他在第二次就任江苏都督后退出所有政党，还颇有远见地指出，当时所谓的各政党只是挂有新的名头，沽名钓誉，与过去党同伐异、争权夺利没甚区别。

程德全（前排左六）与孙中山（前排左七）在哈同花园合影（1912）

作为中间派政治领袖，程德全为政老道干练而具魄力，他努力维系政局和社会的稳定，赢得一时称颂。同时，他在全国的纷扰中努力调和南北矛盾。

1913年3月，宋教仁在上海被刺后，程德全于25日亲赴沪上处理“宋案”并公布内幕，极力主张“依法秉公而断”。然而，他既为袁世凯所恨，又迫于国民党人的压力，很是为难。

由于袁世凯蓄意武力统一中国，南北终于决裂，于7月爆发二次革命，袁世凯遣兵南下。孙中山、黄兴宣布南方独立，并委任程德全为南军总司令，出师讨袁，他被迫附和，联名通电，号召出师北伐，保障共和。程德全既不满袁世凯的专制，亦不赞成南方以武力诉求，遂三度托病请辞。

客观而论，身处北洋集团与革命党人夹缝中的程德全，其处世不易。他既不为袁世凯所近，亦不被国民党人真正视为同道，故只能竭尽心力，勉为其难，以不负民声。尽管如此，他还是多有无奈，加之时局混沌，只能抽身而退。

二次革命失败后，袁世凯于9月3日免去程德全江苏都督一职。此后，他无意从政，在沪上成为一名居士，潜心佛学。1917年宣布彻底归隐，1926年受戒于常州天宁寺，法名寂照。4年后悄然去世，葬于苏州寒山寺侧。

来源：各界杂志2025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