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在著名革命通俗小说《林海雪原》以及电影《智取威虎山》之中，作为电影主要角色之一的东北民主联军侦查员杨子荣想必曾经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和“座山雕”等土匪之间斗智斗勇的精彩情节实在是令人拍案叫绝。但鲜为人知的是，在真实的历史上，杨子荣与“座山雕”等土匪之间斗智斗勇的故事却和影视剧有着一些出入，为此，笔者搜集了大量第一手珍贵资料，力求再现东北剿匪过程之中杨子荣传奇一般的剿匪事迹和为革命事业英勇献身的无畏勇气。

图：影视剧之中的杨子荣剧照

杨子荣孤身闯虎穴荣立特等功，400余名土匪全部缴械投降

1946年初，东北民主联军部队进驻牡丹江，当时杨子荣担任牡丹江军区二团三营七连一排一班班长职务，主要负责侦查任务。此时，东北解放区正饱受土匪武装的困扰和袭击，在国民党反动派特务的阴险图谋之下，牡丹江一带一片混乱，其中在北部有以谢文东、李华堂为首的大股土匪，气焰嚣张，他们联合李开江、高永安等数股惯匪，骚扰鸡西、林口等重要城市，严重影响解放区的秩序和居民安全。

图：民国时候的东北土匪（资料图）

为了迅速剿灭东北土匪，稳定地方秩序，挽救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于水火之中，牡丹江军区决定从2月上旬开始，派遣军区正规部队对各路土匪进行分路围剿。3月25日，牡丹江军区派遣二团机炮连、一营两个连队以及杨子荣所在的的三营七连，组成大约一个营的兵力，趁着夜色悄然出发，他们所要突袭的目标正是匪首李开江所部占领的杏树村，这里盘踞着400多名土匪，这次作战的主要目标是彻底歼灭这股顽匪。

拂晓之前到达杏树村外围之后，以杨子荣为首的侦查员对这一村落进行了地形和情况探查。从附近群众之中，杨子荣得知了村内的大致情况：这座村落之中大约有100多户平民百姓，村内有着一座两米多高的土质围墙，在村落四周有着四周坚固的炮楼，在土墙的外围还挖着三四米深的壕沟，壕沟外还有着很多鹿柴等障碍物，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小村落。不过杨子荣也得知，村里的土匪分属于多股不同的势力，他们之间并没有统一的指挥领导，算是一帮乌合之众。

图：杏树村现景

战斗打响之后，七连在团部机炮连的火力掩护之下，开始从两翼向村庄围墙运动。由于七连未能成功爆破土匪设置在路上的鹿柴，导致部队未能冲入村落，因此敌我双方一时之间只能处于相互对射的状态。

在这一时刻，杨子荣带着全班战士们冒着枪林弹雨，进入了位于村庄围墙不过100米的一条壕沟之中，望着战斗陷入了胶着状态，杨子荣心中不禁有些着急：如果开火强攻的话，虽然部队最终还是能攻入村落，可村庄之中还有一百多户老百姓，如果这样做的话部队伤亡和无辜群众的伤亡恐怕难以避免，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够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

图：《林海雪原》作者曲波与杨子荣当年的战友刘延普老人合影

经过仔细琢磨之后，他想到之前和当地居民了解情况的时候，曾经了解到这一带的老百姓都十分痛恨土匪，更害怕在本村打仗，而土匪内部没有统一指挥，士气低落。这时，一个大胆的想法从他的脑海之中出现了：他要亲自进村劝降土匪。

杨子荣回头观察了一下自己身后的战场，发现敌方火力封锁得很严密，将自己的想法向连长汇报显然是来不及的。于是他将自己身上的枪一撂，然后对身边的两位战友说：“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一个人进村子劝降土匪！”身边的战友听到杨子荣的话都吃了一惊，然后对他说：“不行啊班长，太危险了！”

图：杏树村剿匪战斗（油画）

杨子荣坚决回答说：“为了减少部队和群众不必要的伤亡，我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你们回头替我向连长报告吧。”说罢，杨子荣趁着敌人火力压制的间隙，冲出战壕，一边挥舞着手里的白毛巾，一边向土匪们大喊说：“村里的伙计们，你们不要打了，我要找你们长官说话！”两位战友只能焦急地看着杨子荣那高大的身影向着土匪所据守的西大门慢慢走去。

这种情况让敌我双方大为惊讶，一时之间都停止了射击。来到大门口的杨子荣忽然发现西大门的门口错开一条缝隙，从里面冒出一个看起来像是副连长身份的土匪，他打量着杨子荣挥着白毛巾，以为他是来投降的，于是嘱咐周围的土匪说：“先不要开枪，把他放进来！”西大门错开一条缝隙之后，杨子荣的人影一晃，随即土匪重新关上了门。

发现杨子荣进去劝降土匪之后，为了保证他的安全，七连全体战士顿时枪声大作，立刻对土匪进行猛烈的火力压制，与此同时，得知这一情况的连长立刻将这一情况迅速汇报给营指挥部领导。

图：民国时期的土匪武装

话说这边杨子荣刚刚闪身进入大门，结果他的胸口立刻顶上了土匪的两支枪：“你进来是干什么的？”

杨子荣正气凛然地回答说：“我是东北民主联军的联络代表，现在你们已经被我军包围，是来劝你们投降的！”

听到这句话，其中一个土匪凶神恶煞地对杨子荣说：“我看你是来找死的！”

杨子荣淡然回答说：“要是我怕死就不会进来了，我是为了让你们不死才进来的！”然后他向前走了几步，开始对土匪们讲起共产党的优待政策：“伪军兄弟们，我保证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我军将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谁知杨子荣的话被土匪连副粗暴地打断了：“不许宣传，走，和我一起到连部去见我们郭连长！”

一路上，村子的群众听说有一位勇敢的东北民主联军战士进入村庄之中劝降土匪，都纷纷出来围观，杨子荣一边向群众们打招呼，一边向周围的匪兵们说道：“你们要是不投降的话，过一阵子，我们部队的十几门大炮就要把这里夷为平地了。”

图：民国时期的东北土匪

群众们对此纷纷窃窃私语，有的干脆直截了当地对土匪们说：“你们还是缴枪吧，不然你们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的！”但另一些群众心中也有所担忧：“家住本村的郭连长还好说，就怕是来自清北寨的许大虎不答应啊！”

不久之后，在村中央的一片空地上，杨子荣同许大虎、郭连长等4名匪首见面了。许大虎坚决不同意投降，就掏出手枪顶住杨子荣的胸口说：“住嘴，不许你扰乱军心！”杨子荣知道自己是见到了这伙土匪的头目，于是他就根据之前听到的消息叫喊起来：“你们哪个是许大虎，哪个是郭连长？”杨子荣的点名让匪首们心中一惊，这说明东北民主联军对他们村内的情况掌握得很清楚。

还没等他们回答，杨子荣就用威严的口气说道：“你们这些匪首听着，我军已经包围了杏树村，为了保护当地百姓的生命安全，也为了给你们这些人一条出路，我军架设在村外的十几门大炮才停止了射击，派遣我进来劝说你们投降，现在你们选择哪条路，自己决定吧！”

图：民国时期的东北土匪正在策马报信

匪首许大虎听到杨子荣的违和之中心中恐慌不安，但嘴上却还不肯松口，他对着杨子荣叫嚣道：“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净说些空话吓唬人，我们就不投降，看你们怎么办！”

杨子荣推断，这个不肯投降的匪首就是许大虎，于是他当着群众的面说道：“我说乡亲们，许大虎要带着土匪在村子里顽抗到底，你们同意吗？”

“我们从不借地方给土匪打仗，我们坚决不同意！”群众的呼声震耳欲聋。

紧接着他又对郭连长说：“郭连长，你的家就在本村，你愿意在这里开打，把自己家里打个底朝天吗？”

许大虎看到杨子荣似乎正在分化瓦解他们，于是他急忙拿着鸡毛当令箭，对大家说：“现在有李团长（李开江）的命令，谁敢不听我的？”

杨子荣冷哼一声：“李开江算啥？老实告诉你，别说小小的李开江，就是谢文东、李华堂等人，也迟早是我们东北民主联军砧板上的一块肥肉，我警告你不要不识时务！”

这时，村里的“维持会长”邱老六从人群之中钻了出来，他跑到许大虎面前哀求说：“许连长，看着我们村里几百口老小的份上，你们就放下武器吧！”

图：土匪李华堂被捕照

听到这句话之后，本来就不愿意投降的许大虎顿时心中升起无名怒火，他立刻拔出手枪顶在邱老六的脑门怒吼道：“你敢动摇民心，我把你毙了！”

邱老六和郭连长都是本村人，关系向来不错，看到许大虎这样在自己面前欺辱本村的头面人物，郭连长就生气地拦住许大虎，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说姓许的，就算是要打狗也应该看主人吧！你这样合适吗？”

“你想怎么样？”许大虎警惕地威胁道。

“你又敢咋样？”郭连长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看到两位匪首即将发生内讧，杨子荣考虑到附近还有大量群众围观，一旦土匪内部爆发矛盾，那么遭殃的还是周围的百姓，他急中生智，急忙指着附近村口的一片空地说：“伪军兄弟们不要犹豫了，如果愿意放下武器的就把枪丢在这个地方吧！”

图：被抓获的东北土匪

在周围群众们“欢迎兄弟们缴枪”的口号声之中，大批土匪们纷纷缴械投降，许大虎看到自己根本指挥不了手下，也只好丢下手枪抱头蹲在地上等待处理。接着，杨子荣又命令郭连长和邱老六去村子周围插好白旗，营指挥部看到白旗之后，知道是杨子荣成功劝降了土匪，部队从东、西、北三面同时开入村庄，迅速控制了局面。

经过杨子荣的几个小时的努力，全村400多名土匪终于全部放下武器缴械投降，这次战斗攻共缴获长短枪三百余枝，轻重机枪10挺、各种野战炮和掷弹筒10余门还有大量弹药。为此，杨子荣被牡丹江军区记特等功一次，获得了“战斗英雄”的光荣称号。

杨子荣与“座山雕”张乐山的机智较量

在小说和电影之中，“座山雕”的实力被明显夸大了，事实上，“座山雕”的原型张乐山在杨子荣奉命率领部队剿匪的时候，其手下部队已经被我军歼灭了大部分，但由于地形原因，“座山雕”藏匿在夹皮沟的老巢一直未能找到，自1946年入冬以来，东北民主联军加大了搜索力度，但却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图：东北民主联军正在张贴剿匪标语

“座山雕”张乐山是三代惯匪，曾经的“东北王”张作霖和日本人都因为找不到他的老巢而对他无可奈何，并且在茫茫大雪的搜山行动之中，土匪很容易发现我军的大股部队而提前藏匿起来，因此，通过小股侦查部队探清“座山雕”的老巢，就成为了歼灭这股顽匪的主要手段。

1947年1月中旬，海林镇（当时为新海县政府驻地）农会主席贾润福收到了一份来自“座山雕”张乐山的威胁信，称如果不在三天之内弄到10袋面粉和20件棉衣送给他们，就让他脑袋搬家。接到信件的贾润福立刻将这一重要情况汇报给了牡丹江军区二团团长，从索要给养的数量上来看，二团推测，“座山雕”张乐山的老巢应该就在海林镇北部山区之中，并且人数应该不多。

图：军区正在研究剿匪计划

对此，团首长将寻找“座山雕”老巢的任务交给了杨子荣研究，杨子荣光荣地接受了这项任务。根据他的了解，“座山雕”这个狡猾奸诈的匪首和其他匪首不一样，是一个非常难对付的人，他凭借着自己混迹山林数十年的丰富经验，从来都是将匪众分散开来，从不聚集活动，自己的老巢则隐蔽得十分巧妙，除了他的少数亲信之外，周围的人都一概不知，这就给杨子荣搜集情报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虽然知道这项任务的难度很大，但杨子荣从不轻言放弃。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杨子荣决定，组成一支精明强干的小分队，化装成为之前已经被剿灭的王枝林的残余匪徒，设法同“座山雕”手下的土匪接上头，伺机打入“虎穴”，最后将其擒获。为了能够顺利完成这项任务，杨子荣从侦察排（当时杨子荣已经成为侦察排排长）手下的两个班之中挑选了孙大德、魏成友等5人跟随自己一同化装进山。

来到夹皮沟附近时，他们果然碰到了土匪留在附近的孟副官，经过一番接触之后，他声称自己正是“座山雕”张五爷的联络副官，而杨子荣也将那一套自己被打散的套话说给他听，希望他能引荐自己入伙。

图：影视剧之中的座山雕

安排他们在夹皮沟住下之后，到了第二天，果然从山上下来两个人，详细地问清楚了他们的身份，并且声称“座山雕”想要和杨子荣拜把子，想要邀请他们上山庆祝元宵节。杨子荣看到土匪们虽然认可自己的身份，但却迟迟不肯带自己上山面见“座山雕”，心中很清楚对方也是疑虑重重，于是在两位土匪走掉之后，杨子荣就和大家商量，果断决定说：“下次他们再来的时候，就不能继续等下去了，如果再拖下去很有可能夜长梦多，一定要把他们绑起来，在尽可能不暴露真实身份的情况下，逼他们带着自己去见座山雕，如果到了山上被识破身份，我们就开火强攻。大家不要怕牺牲，谁要是活下来就回到团部报告座山雕老巢的位置所在。”

等到正月十六这一天下午，杨子荣按照计划将下山送信的两个土匪全部绑起来，但仍然不暴露自己的身份，装作是土匪让他们带着大家伙上山见“座山雕”。等到半夜时分，杨子荣一行人闯过三道关卡，这才看到前方有一个几乎埋在雪里的大房子，里面还闪烁着微弱的灯光，杨子荣心想，这就是“座山雕”的老巢所在了。

图：影视剧之中的杨子荣牵马剧照

随后，杨子荣一脚把门踹开，带着两个人冲入屋内，端起枪口瞄准了床上躺着的7名匪徒。杨子荣发现，其中有一个身形瘦小的老头，年纪大约有70多岁，已经满头白发，眯眯眼之中闪烁着狡猾的目光，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座山雕”张乐山，此时他忽然看到有生人闯入屋内，就下意识的想要摸枪，结果被杨子荣急忙制止了。

杨子荣心中很清楚，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要让“座山雕”亲自走出自己的老巢，才能万无一失地捉到他。于是杨子荣又编造了一套土匪黑话斥责现在几乎已经是“穷途末路”的“座山雕”：“张五爷也不够意思了，放在山下让我们饿了几天。我们这次来山上，就是想请张司令带我们过铁路，好回去找我们老大，你们的枪支弹药在离开了你们的地面之后如数奉还……”听说是“自己人”，“座山雕”连称“误会”，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将他们送出山。

图：真实历史之中的杨子荣旧照

杨子荣发现，“座山雕”虽然已经70多岁了，但他的脚步却一点都不慢，在山林之中速度很快，其他人跑步都跟不上。将近第二天拂晓的时候，杨子荣一行人正好路过二团一个团部的后勤供给处，“座山雕”声称那是共军的大车，要赶快躲开，谁知杨子荣冷笑着说：“没关系，我们正好过去弄几匹马。”

得知情况不妙，杨子荣身边被绑着的土匪刘副官就想跑路，结果刚跑出没几步就被杨子荣一枪打中腿部倒在地上。直到这时，杨子荣才公开了自己的身份，他称自己是东北民主联军的侦查员，“座山雕”听后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然后嘴里嘟囔着说：“张大帅、日本人都整不了我，却被几个土八路整了。真是打了一辈子鹰，最后却被鹰啄了眼啊！”

图：影视剧之中的座山雕张乐山剧照

经过审讯之后，杨子荣小分队抓获的13名匪徒之中除了“座山雕”本人之外，还有他手下的联络副官、秘书官、连长等等，后来团部派人进山剿灭了残余的土匪，将座山雕的老巢彻底烧毁，从此，“座山雕”这一伙匪徒便彻底消失在了东北大地上。

图：受到军区嘉奖的杨子荣

杨子荣生擒座山雕的英勇举动，受到了二团团部和军区司令部的大力表扬，二团特地为杨子荣记大功两次，牡丹江军区副司令员田松亲自赶往海林镇祝贺。战后，杨子荣的战友让他介绍这次战斗经验，他谦虚地对大家说：

“没啥小经验能总结的，但大道理我能总结出这么一条来：为人民要生死无惧，对付敌人则一定要足智多谋，神通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