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故事：试看唐室留遗祸，也是蛾眉得宠时

唐太宗看到两疏，总算优诏褒答，并给特赐。惟这位魏玄成公（魏征字玄成）虽然事君以忠，有犯无隐，所说十思十渐，统是抉出唐太宗的心病，对症发药，但尚有一种大弊，未闻规谏，这也不免是魏公的罅漏。看官道是什么大弊？原来，唐太宗素性好色，见有美貌钗裙往往不肯放过，所以，弟妇杨氏及隋后萧氏，一古脑儿收入后宫，充作妾媵。此外妃嫱嫔御，也不可胜数。史传上载着徐贤妃，说她五月能言，四岁通《论语》《诗经》，八岁能属文，至十余岁后，秀外慧中才名卓著，唐太宗召为才人，累迁至贤妃，始终宠眷不衰。还有吴王李恪母，是隋炀帝女儿，隋亡后辗转入宫，也得恩宠。齐王李祐母阴妃、蒋王李恽母王妃、越王李贞母燕妃、纪王李慎母韦妃，都是唐太宗的佳眷。唐太宗意尚未足，尚想采选几个美人儿，作为后半世的娱乐。天意似亦恨他渔色，特地产出一个绝世娇姝，教她来搅乱唐宫闯出一场大祸，酿成千古未有的骇闻。这人为谁？就是人人晓得的武则天。武氏系并州文水人，父名武士彟，系唐高祖故交。唐高祖留守太原，曾引为行军司铠参军，及既受隋禅，武士彟得进封光禄大夫兼义原郡公，累迁至工部尚书，加封应国公，历利州、荆州都督，得终天年。他元配为相里氏，生下二子，长名武元庆，次名武元爽。继娶杨氏，生下三女，长女嫁贺兰氏，青年守寡，次女就是武则天。武则天非武氏名，后来武氏篡唐号周，自称为则天皇帝，乳名失传，史册上说她叫作武曌，相传古无曌字，由武氏杜撰出来，以日月悬空自拟因名为曌。生年十四，已经艳名远播，传入宫廷。太宗正留意物色，闻有此美人，便遣使征召。武母杨氏骤然接敕，不禁大恸，握手诀别，且嘱且泣，武氏独谈笑自若，且劝母道：“女得往见天子，安知非福？奈何先自悲泣呢？”母乃收泪，送她上车。及到京师，入宫谒见唐太宗，一些儿不露慌张，盈盈下拜，自陈姓氏，三呼万岁，无不合体。太宗命她起来，举目一瞧，正是芙蓉颜面，豆蔻年华。问她芳龄，不过二七，身子恰已颀长，仿佛有十七八岁形景。太宗略问数语，武氏均应对称旨，最动人的，是一双俏眼，百啭娇喉，恁你铁石心肠，也要被她情牵意转。当下命入后宫，待到黄昏时候，便召她侍寝。娇小娃儿已解风月，太宗尚恐她禁受不起，偏她纵体入怀，毫不怯避，春风一度，啼笑皆妍，更有一种柔媚情形，令人不醉自醉不迷自迷，太宗虽有许多妃嫔，却未曾经过这般滋味。到了巫峡梦阑，扶桑日上，唐太宗勉起视朝，看那被底娇娃，尚在朦胧半醒，酥胸露透，眉黛春浓，太宗越瞧越爱，便赐她一个芳名，叫作媚娘，轻轻的呼了几声，武氏才觉惺忪，急欲起床谢恩，那太宗已自走了。视朝以后，便即下诏，册武媚娘为才人，武媚娘当然谢赏。太宗令居福绥宫，且把那老年宫娥彩女等，尽行放出。连从前高祖所宠的尹、张二妃，均令出宫归家。可报前恨。就是新近邀宠的萧后，也不复召幸，一心一意的爱恋这武媚娘了。

却说高昌王麹文泰，曾于贞观四年入朝，高昌东邻吐谷浑，本在西域境内，定都交河。当时，西域诸国，闻文泰入朝，各浼他介绍唐廷，愿通朝贡，太宗许令自便。越二年，焉耆王突骑支遣使入贡，道出高昌，使臣到了唐廷，请遵汉时故道开通碛路，以便往来。原来汉时与焉者通使，另有碛路可行，不必假道高昌。至隋末碛路梗塞，绕道多迂，且恐受高昌牵制，许多不便，因此使臣乞请唐廷。唐太宗当然允许，偏高昌王麹文泰，以为焉耆通唐，由自己替作先容，今乃请开碛路，自由往来，明明是背本营私，当即遣兵潜袭焉耆大掠而归。嗣因西域使人，欲往唐廷，必须先请命高昌，否则概不许通。西域有伊吾国，先属西突厥，旋愿内附。文泰与西突厥，连兵攻伊吾，伊吾向唐廷乞援，太宗颁诏高昌，严词诘责，且召他大臣阿史那矩，入都议事。文泰不肯遣发，但令长史麹雍，入唐谢罪，太宗面谕麹雍，促令文泰入朝，麹雍听命而去，偏偏待了半年，毫无音信，但闻文泰复结西突厥，击破焉耆，且号令薛延陀等部落，迫他臣事高昌。于是再遣虞部郎中李道裕，往问罪状，麹文泰傲不为礼，且自语道：“鹰飞天上，雉伏蒿中，猫游堂奥，鼠伏穴间，尚且各自得所。我为一国主，难道不如鸟兽么？”李道裕知不可理喻，还报唐太宗。太宗即遣使问薛延陀，愿否同击高昌？薛延陀真珠可汗答词恭顺，且请发兵为导。乃再遣民部尚书唐俭，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赍缯帛赐真珠可汗与商进取事宜。两下约定，唐俭等还朝，遂命交河行军大总管吏部尚书侯君集、副总管兼左屯卫大将军薛万均等，率师征高昌。

麹文泰闻唐师西来，尚侈然语国人道：“唐朝去我七千里，有二千里统是沙碛，毫无水草，寒风如刀，热风似烧，怎能骤然到此？前时我往见唐廷，眼见秦陇一带，城邑萧条，大非隋比。今来伐我，发兵过多，粮必不济，若止三万以下，我力尚足抵御，以逸待劳，坐乘敌敝，他若屯兵城下，不过二旬，食尽必走，我乃从后蹑击，定可得志。”计非不佳，奈不能久待何？遂安心待着，不加戒备。过了一二月，才有侦骑来报，唐兵已临碛石了。麹文泰尚未着忙，但问有若干人马？侦骑答称有十万人。麹文泰始觉心惊，便颤着道：“十万大兵竟得深入么？这却如何是好？”侦骑道：“有薛延陀兵为向导，是以来得迅速。” 麹文泰益惧，急得不知所措，即日惹起大病，忽寒忽热似醒非醒。这叫作寒风如刀，热风似烧。睡着帐中，说了一二日呓语水米不沾，竟至气绝。子名智盛，平时本没有甚么才干，至此既要治丧，又要御敌，越弄得无法可施，那时也管不得什么存亡，只好料理丧事，再作计较。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