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事情脑补封神史》第205期：天意

文/王事情

刘德凯版本的《封神榜》电视剧，第一部第一集中，纣王进香来到女娲宫中，见到惟妙惟肖的女娲圣像，表现出强烈的痴迷之态，吟了四句诗：芙蓉帐里国色香，闭月羞花神魂荡；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口占完毕，费仲、尤浑二人连道好诗，怂恿纣王应将诗刻于粉壁，留与万姓观之。纣王是个没有立场的鲁莽汉，闻言握住女娲塑像一双柔荑小手说：

这是天意！

当下真个拔剑刻诗，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总之一句话，这首诗惹了大麻烦。天意两个字说得极妙，生动的表示出了纣王一厢情愿的心情：浓烈、哀伤、自信，并拒绝相信现实。但很遗憾，这只是电视剧中的情节。以原著而言，既没有这句话，也没有那首诗。

一、剧版的改编

电视剧当然是允许甚至鼓励改编的，但这恐怕确实会令原著党感到困惑。原著第一回中，女娲艳色如月殿嫦娥下世，纣王一见，以为三宫六院妃嫔无有及之者。男人嘛，得不到的都想拥有，只要有足够的不受约束的权力，谁不想得天下绝色而妻之？纣王只不过代表绝大多数男人的真实想法。

于是命取文房四宝，写成七律一首。共八句：凤鸾宝帐景非常，尽是泥金巧样妆。曲曲远山飞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梨花带雨争娇艳，芍药笼烟骋媚妆。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

两诗相较，正如老子在万仙阵上所感叹，“此一回玉石自分，浅深互见”。诗歌一直讲究隐而不露、含而不发，原诗除最末两句较直白，前六句都深得怨而不伤的三昧。这首诗唯一的错误只是表错了情，纣王将之赠给天下任何一位姑娘都可以，唯独不适合给神仙，更何况这位女仙还是圣人高手。癞蛤蟆当然有资格仰望天堂，但它绝不会上得了天堂，更不用说与天使共结连理了。

电视剧中把这首诗缩减成了四句，却完全失去了原诗前六句的神韵，只剩下无处发泄的急色。编剧功力确实一般。原著中女娲看了八句诗，都要马上给纣王一个报应，若看了改编后的诗，相信她有立刻踩死帝辛同志的冲动。

二、原版的加害

剧版中纣王何以说出“天意”？其时午马饰演的首相商容，在一旁以隆重深沉的语气介绍女娲娘娘的补天功绩，纣王听得魂驰天外，越看这塑像越爱，摩挲着说出此言。这个场景很有意思，将纣王的嘴脸描绘得如在眼前，别人滔滔不绝，他在意淫。

你问为什么一个人间帝王嘴里的天意，一封诚挚表白的情书，女娲非但弃如敝屣，反而加害于他？很简单，对纣王，这是天意；对女娲，这是冒犯。

在某种程度上，圣人就是天，其意志就是天意。纣王以为的天意不过是冥冥中凑巧的命运，犹如跃出水面的一条鱼在瞬间爱上了天空，在圣人眼中，这可笑之极，且不直一文。于是女娲以招妖幡招来轩辕坟三妖，令其托身宫院，惑乱君心。

妲己进宫后，纣王仿佛又见到了那曾令他魂牵梦萦的影子，当妲己那带着韵律的莲步轻移上香阶、走进大殿，在纣王的眼里，圣像正与妲己合而为一，变成同一张面孔。这张脸远在云端，又近在咫尺，在那一瞬间，是耶非耶？纣王沦陷了……就此埋下大商640年国祚告终的伏笔。

接下来纣王以瞠目结舌的速度变得暴躁、易怒、多疑、凉薄、残忍，世间所有风也比不了妲己的枕边风，在绝对的权力面前，这种破坏力是永久性的，帝国的人望就此丧失。纣王三十五年，成汤灭亡。

这就是圣人的报复。

不严重，不激烈，但是温水煮青蛙，直到煮得稀烂，恶心死你。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