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三年(1748年)孝贤皇后病逝后,乾隆悲痛自不待言,不过有意思的是,他居然还要求全国臣民也得像他一样悲痛才行!
譬如对那些没有奏请来京祭奠的旗人官员,乾隆也十分不满,其表示:
旗员沐恩深重,较汉臣应更为亲近,“一遇皇后大事,义当号痛奔赴,以尽其哀慕难已之忱。
即或以外廷不敢预宫闱之事,而思及朕躬当此事故,亦应奏请来京请安,庶君臣之谊,不致漠不相关也。”
由此,那些不曾奏请赴京的旗籍总督、将军、都统、总兵均各降两级,或销去军功记录。
在此旨意下,两江总督尹继善、闽浙总督喀尔吉善、江西巡抚开泰、河南巡抚硕色、安徽巡抚纳敏等五十三名旗人文武大员均受到惩处。
说老实话,乾隆这次大搞惩罚是有些冤枉人的,毕竟各外省官员各有职守,不可能都去京城哭奠,而所谓奏请赴京叩谒皇后梓宫也不过是表面文章。
但是,乾隆要的就是这种表态,谁要是不表示一下,那就是大不敬,太不把自己的哀痛当回事了。
事实上,这种惩罚还是轻的,因为乾隆当时真是有些神经错乱,如小说家、学者高阳所指出的:
“乾隆十三、十四年间,为高宗生平的第一变,由寅畏小心、一切务从宽大而一变为生杀予夺,逞意而为。”
举个例子,在此前十三年中,被杀的一品大员只有乾隆六年(1741年)因被人揭发贪污的兵部尚书兼步军统领鄂善。
当时,乾隆还有些惋惜,说自己为此事“寝不安席,食不甘味,水弱之病,朕实蹈之”,其下旨后“心中戚戚,不能自释,如人身之失手足也。”
但到乾隆十三年后,一向号称“宽大”的乾隆一口气处分了上百名高官,可谓诛连甚众。
除皇后之死外,当时金川战事的不利也让乾隆心烦意乱,以致前线将帅多有被杀被贬。
如乾隆初年最得重用的讷亲,其本为贵戚勋旧(其姑姑为康熙皇后钮祜禄氏),后来金川兵事陷于胶着之时,讷亲被派往四川督师。
倒霉的是,他刚到前线就遇上大败,结果被乾隆罪以畏葸贻误,乾隆十四年正月被军前正法。
至于另一位前线主将、川陕总督张广泗,他之前因平定苗疆有功而深得乾隆信任,这次也因为失误军机而被处死,而且还比讷亲早一个月。
张广泗被杀前,乾隆在南海瀛台亲自审讯,这位久经沙场、杀人不眨眼的前军主将战战兢兢地说了这样一句:“但知皇上慈仁,不知皇上英武。”
乾隆听后,大发感慨,说:
“朕闻之,深当抱愧。朕临御天下十三年,本想与大小臣工共臻宽和之治,而结果事与愿违,大臣轻慢,民风浇漓。正如古人所言,‘水懦民玩’,朕当以为深戒!”
乾隆显然不愿被人认为是懦弱可欺的庸主,其在即位之初即警告官僚集团不要引发他的雷霆之怒:
“若视朕之宽而一任属员欺蒙,百弊丛生,激朕将来不得不严之势,恐非汝等大员及天下臣民之福。”
表面上看,皇后之死引发的“丧葬风波”是乾隆因为丧偶而导致的心理失常事件,乾隆在极度悲痛中无法自己而不加节制地释放内心的狂暴和仇恨,由此造成了各种人伦悲剧和官场风暴。
但由表及里,抛开现象看本质的话,风暴的背后其实是乾隆对朝廷内外官僚集团整体的、长期的不满,他之前就计划对官僚机器来一次大震动,让大小官员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
这股子怒气,乾隆已是压抑多年,这次算是来了个总暴发。
乾隆十三年(1748年)无疑是乾隆执政风格的转折之年。
在“彬彬有礼”的面纱被撕去后,乾隆对大臣的态度也有最初的“以礼相待”变为颐指气使甚至任意挫辱,诛杀和折磨大臣,也日渐成为乾隆发泄自己不良情绪的主要渠道。
了解更多,可参看金满楼:《
皇城秘史:乾隆和他的妃子们
》,山西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