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年和三国时期,中华大地英雄辈出,不胜枚举。每一个事件的发生都离不开当事人的选择、决策。但在有些事关历史进程的关键时刻,一些小人物的存在和决定又冥冥当中左右了事件的走向。我们今天要谈的麋芳就是其中之一。
麋芳登场
麋芳是东汉末年人,祖上世代经商,到他与兄长麋竺这一代的时候家境殷实,家眷从属仆役过万。其与兄长麋竺二人共同在徐州牧陶谦手下供职。
不久,曹操借故攻打徐州,刘备前来救援,驻扎在徐州附近。陶谦病故前将徐州让给刘备,麋竺麋芳二人开始追随刘备。
期间,麋芳的妹妹嫁给了刘备为妻,他也就成为了刘备的大舅哥。但是徐州这样的战略要地一直被吕布和曹操觊觎,二人对于刘备不费一兵一卒得到徐州更是羡慕嫉妒恨。刘备兵微将寡,无法抵挡吕布和曹操的进攻,开始了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涯。
驻守荆州
直到刘备三顾茅庐得到诸葛亮出山相助,孙刘联军在赤壁击败曹操,瓜分了原本被曹操统治的荆州,麋芳追随的刘备集团才开始安顿下来。在稳定荆州局面之后,刘备开始计划进取西川。
最初跟随刘备出征西川的是与诸葛亮齐名的凤雏庞统,但是庞统在进攻西川的战事中不幸死亡,诸葛亮不得已带兵入川帮助刘备,荆州的军政要务就交到了关羽手中,麋芳也随关羽一起驻防荆州。
孙刘联手破曹之后,两家的关系暂时处于蜜月期,孙权集团虽然觊觎荆州地盘,但又忌惮曹操的势力威慑,也就乐于暂时保持关羽驻防荆州的现状,企图借刘备关羽之手,暂时遏制曹操南下的野心。
孙刘裂痕
在孙刘两家从赤壁之战联手抗曹开始的一系列战略规划中,由于相对于曹操来说实力弱小,任何一家都没有能力独自对抗强大的曹操集团,两家一直保持结盟抗曹的状态,是符合孙刘双方利益的最优选择。
这种孙刘双方友好往来的局面在诸葛亮主持荆州事务时一直保持良好,直到诸葛亮带兵入川、荆州的主政人物变成关羽之后开始发生变化。关羽其人可以说是文武双全,尤其以武艺高强见长,又是刘备的结义兄弟,相当于刘氏集团中仅次于刘备诸葛亮的三号人物。但是其人恃才狂傲,并不善于与人交际。
有史料记载,孙权曾经想让自己的儿子迎娶关羽的女儿,孙权集团的这种决策并不单单是为了继续巩固孙刘联盟,也考虑到万一将来联盟关系破裂,孙权进取荆州的时候,就可以将关羽的女儿作为人质,使得关羽投鼠忌器。
而且以孙权吴侯的身份,他的儿子迎娶关羽的女儿,算是给足刘备集团面子了,可谓一石二鸟,非常高明。
关羽当然不傻,怎么可能把女儿送到东吴,一旦两家发生战争,不光女儿性命堪忧,也可能会影响自己关键时刻的决策。
不管这是不是孙权集团的计策,毕竟人家孙权客客气气降下身份要迎娶你的女儿,关羽不接受就不接受,拒绝也应该不失礼仪,可是关羽看到求亲的书信之后居然破口大骂,记载里写的是,“虎女焉能嫁犬子呼?”
对于关羽的这个记载属实与否,纵观关羽这个人物在整个三国时期的言行,这种回应比较符合他恃才狂放的性格,还是比较可信的。孙权受到侮辱之后,心中不爽,开始寻找机会夺取荆州。
水淹七军
在稳定荆州内部局面、经过充分准备之后,关羽开始演绎他一生当中最耀眼也是生命中最后一次的高光时刻。刘备在诸葛亮的帮助下,顺利拿下西川,又在随后和曹操的汉中争夺战中取胜。坐汉中、荆州大部和益州全境的刘备可谓春风得意。至此,刘备集团达到了其整个三国时期的势力巅峰。
中国传统文化认为,阳之盛极则为阴,当一个事物的发展到其自身局限顶峰的时候,也就是其跌落的开始。
从关羽和刘备的个人情感来看,大哥和三弟在西线捷报频传,他自己在荆州却一直采取守势,自从接手荆州事务之后便寸功未立,这很不符合关羽的性格。
其实关羽一直在找机会建功立业,只是西线战事还没结束,一旦西线汉中有变,更加需要一个稳定和保存实力的荆州,所以他不敢贸然出兵。现在西线战事顺利结束,这种担忧就不存在了。
此时曹操集团接连遭遇失败,无论从实力还是士气来讲都处于低谷。汉中已经在刘备集团的控制之中,从诸葛亮当初在茅庐中为刘备所做的战略规划来看,这是千载难逢的一个时机,西线随时可以进军威胁长安。
同时从荆州由一个可靠的将军带兵进攻襄阳、樊城,当然,更理想的局面是联络盟友东吴,使孙权从建业发兵进攻东线,一旦这种三线出击的情况真的发生,不知道曹魏集团能否招架得住。如果成功,也许三国的结局真的会改写,只可惜历史没有如果。
公元219年七月,关羽率军进攻曹仁驻守的樊城,樊城告急,曹操命令于禁率七军救援,被关羽设计水淹而大败,斩杀庞德,生擒于禁。随后在关羽的凌厉攻势下,荆州刺史胡修、南乡太守傅方投降。一时间关羽威震华夏,势不可挡,把曹操吓得差点从许昌迁都。
白衣渡江
当关羽在樊城、襄阳所向披靡的时候,对于荆州内部和外部即将浮现出的危机浑然不知。关羽北伐之际,曾命令麋芳和傅士仁供给军需物资,但这二人并没有按照关羽的要求供给充足,由于北伐前线战事紧急,当时的关羽并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个事情,只是在盛怒之下扬言回头再来处置他们。
这二人心怀恐惧,忧心一旦樊城和襄阳的战事一结束就会受到关羽的军法惩处,甚至会被斩首。再加之关羽为人极不好相处,又恃才狂傲,一直轻慢这两个人。尤其是麋芳,再怎么说,麋芳也是刘备的大舅哥,关羽一直轻慢于他,加之有可能面临的严厉军法,终于让麋芳忍无可忍,开始思量保全自己的退路。
此时的东吴和曹魏正在一步步完成袭取荆州后方和正面反攻的军事规划。在东吴的战略规划中,如果关羽和曹仁在荆州的势力范围维持现状,他们就会按兵不动,而如果一旦双方的势力失衡,吕蒙驻守在江夏的部队就会伺机而动。曹仁败,则助关羽打曹仁,关羽败,则助曹仁打关羽,以完成最终占领荆州全境的计划。
但当关羽势如破竹,曹军一溃千里的时候,加之刘备西线战事频频告捷,不光西川,连汉中都已经拿在手中,此时的东吴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如此一味地让刘备做大,并不是孙权做希望看到的,东吴决定利用关羽出兵北上的机会,袭取荆州后方。
首先,东吴大都督吕蒙托病从江夏返回建业养病,前来替换吕蒙的是初出茅庐名不见经传的陆逊,这当然是为了让关羽放松警惕的障眼法。
陆逊刚刚到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使者到荆州送了一份厚礼,还带来一封书信,信中陆逊把关羽的功绩夸赞一番,满篇的讨好和示弱。关羽果然上当,他认为东吴暂时并没有威胁,就把本来驻防南郡的兵力抽调到已经吃紧的樊城前线。南郡空虚。
第二,曹操派人联络东吴,以事成之后划分汉水以南的襄阳等地给东吴为条件,约孙权出兵南郡,并撤走了驻扎在合肥的张辽部,意思是曹魏不会从合肥出兵威胁东吴的建业,让孙权安心进攻南郡。
第三,曹操派徐晃出宛城、吕贡出豫州、裴潜出兖州,再加上张辽从合肥出兵,他自己从许昌亲征,开始准备正面反攻。魏吴两家一切准备停当,吕蒙利用商船装载士兵假扮商人悄悄驶向江陵和公安。
背主降吴
由于南郡的精壮主力都被关羽调到了樊城前线,吕蒙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拿下了南郡,麋芳和傅士仁在面对东吴大兵压境和可能面对来自关羽的军法惩处的双重恐惧下,最终投降了东吴。
随后,关羽在魏吴前后夹击、粮草给养耗尽的情况下败走麦城,最终被孙权所杀。关羽的死亡直接激怒了刘备,他听闻汉献帝已死,之后在成都称帝,然后集结军队,以夺回荆州为关羽报仇为理由进攻东吴,却又被陆逊火烧连营所败,也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夷陵之战。
战败之后,刘备病故在白帝城。刘备死后,诸葛亮派使臣重新与东吴和好,蜀汉集团战略规划才又回到了联吴抗曹的正确道路上来。
总结评价
麋芳在三国时期的存在和表现,除却他与刘备的亲属关系以外,并不是足以影响历史进程的关键人物。但是麋芳生平所经历的最重要的历史事件却又和关羽密不可分。
即使他和傅士仁不投降吕蒙,也很难挽回关羽被曹操和孙权南北夹击而失败的结局,但却有可能利用拼死抵抗吕蒙的进攻,从而为关羽战败之后还能逃往西川与刘备汇合争取时间。如果关羽生存下来,那么即使荆州战败、丢失,也很可能不会让刘备失去理智地去攻打东吴从而发生夷陵之战的失败。
因为刘备和诸葛亮都清楚最大的威胁和敌人一直都是来自北方的曹魏集团,而依靠自己一方的力量是无法独自对抗曹操的,想要按照诸葛亮的战略规划完成进取中原的目标,也必须依靠东吴集团的配合。
当然历史无法重演,这种可能的前提是麋芳与关羽的个人关系良好。很遗憾关羽并不具备诸葛亮那样的政治素养,加之关羽个性当中狂傲的缺陷,对东吴集团频频示弱又表现出极不成熟的轻敌,最后的悲剧几乎是必然会发生的。
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读到这段历史的时候无不为关羽和刘备集团所惋惜,那么如果回头来看,作为彼时彼地的关羽和刘备集团,有没有更好的选择,能避免这样的失败从而实现诸葛亮当初为刘备谋划的进取中原的战略目标呢?
我们知道在历史的洪流中,可能产生很多偶然和必然的事件会影响最终的结果,必然的结果终究会到来,而到来的时间取决于每一个偶然事件的发生。比如,冷战时期的苏联一定会解体,这个结果并不取决于他拥有多少个核弹头和多少军舰飞机大炮坦克,而是在外力和内力都达到一个作用点的时候必然会发生的结果。
同样,受国力所限,刘备集团无论怎样发挥也无法实现击败曹魏进取中原的战略目标,哪怕曹魏集团会吃败仗,会丢城池,但长远来看,一统天下的一定是曹魏集团或者攫取曹魏政权从而利用其政治经济军事资源的其他集团。有人说如果关羽不进攻樊城,是不是就不会导致其最后战败而亡,也就不会有刘备的夷陵之败?
这种说法就是在假设必然事件中的偶然事件。必然事件是曹魏是最强大的一方,全国的作物产出、人口基数、经济发展水平都远高于刘备集团,而刘备集团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其实是在勒紧裤腰带打仗。
这种情况可以从刘备为关羽报仇所发动的夷陵之战的参战人数可见一斑,号称倾全国之兵也不过数万人马(小说里的数字是70万)。和平发展的结果只能是这个差距越来越大,刘备集团实现战略目标的难度也会越来越大。
所以作为弱势一方的刘备集团只能抓住历史所创造的为数不多的机会,期望利用奇兵奇袭尽量多地扭转这个劣势。曹操为了同刘备争夺汉中,将主要精力放在西线战场,却又被刘备所击败,士气低落,而曹操又担心汉中的失守会直接面对刘备重兵威胁长安的被动局面。
汉中可以丢,但是长安是无论如何不能落入敌手的,否则整个中原大地的门户就等于向敌人敞开,从洛阳到许昌,就再也没有地理优势可以凭险而守了。所以曹操在战败返回许昌的同时,布置了重兵在西线的长安-祁山战场,曹魏集团的目光也都关注在西线。当时的关羽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当然,出兵樊城也不可能是他一个人所能够擅自做出的战略决策,必然是整个刘备集团分析利弊、权衡得失之后的选择。
即使关羽不利用这个机会北伐,一旦等待曹魏集团元气恢复,他们也必然会觊觎荆州这样一个战略要地,与其那时被动的接受战争,还不如趁敌人自顾不暇而主动出击。而一旦从荆州出兵北伐,就必然会面临东吴趁机袭取南郡的威胁,也就间接促成了曹魏和东吴的联合。
另外,荆州与东吴的微妙关系,也直接影响着关羽的北伐能否成功。那么为什么东吴一直对荆州念念不忘呢?因为荆州除了具备进可攻退可守这样的战略价值以外,还是物产丰饶、钱粮充足的富庶之地。
更重要的是荆州到东吴江河众多,而一旦从荆州进攻东吴可以顺流而下,一日千里,反之,东吴要进攻荆州却是逆流而上,其对于东吴的战略意义更是要高于刘备和曹魏集团。
所以,刘备集团丢失荆州是必然会发生的事件,只是什么时间发生的问题,只是荆州最后是落入曹魏还是东吴之手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