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清后宫，短暂和解

武则天被册封为皇后，褚遂良被贬出朝廷，唐高宗紧张的神经稍稍得到放松，随着政治上对立局势的缓解，高宗常常想起王氏这位没有过错的结发妻子，还有萧氏这位给她生育了三个孩子的受宠妃嫔。

高宗是个温柔多情的人，他喜欢音乐，据说唐代名曲《春莺啭》就是由他作曲。在音乐上有造诣的人，一定是敏感多情的。

王氏和萧氏，被囚禁在别院之中。有一天高宗来到了她们所住的地方，他看到一座被严密封闭的小院，墙上凿了一个洞，用来送食物。昔日的皇后和淑妃居然过得如此凄凉！高宗恻然，泪水流了下来，高宗喊道：“皇后、淑 妃安在？”

隔着墙，高宗听到王氏哭着说：“我和萧氏因为获罪，现在的身份是宫婢，怎么配使用尊称？”她又说：“如果陛下您顾念往日的情谊，请让我们再见日月，并将这座院落赐名为回心院。”

高宗心中伤感，答应着说：“朕，回去就处理。”

皇后武则天的眼线已经遍布宫中，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武则天那里，一切危险都必须被扑灭在萌芽中，她立刻就去找了高宗，痛陈利害：“现在前朝之事刚刚平息，百官还在摇摆观望，皇帝去探望罪人，这是落人口实，如果有人以此为借口兴起风浪，该如何是好？”

拿到了皇帝处死王氏、萧氏的旨意，武则天带着怒火命人将王氏、萧氏各打了一百杖，之后命人切断二人手足，放人酒瓮之中，还说这是“令二妪骨醉！”（《资治通鉴》卷二百）。

过了数日，曾经的高门贵女，一国之后，天子宠妃凄惨而痛苦地死去，武则天又命人斩下了王氏和萧氏的头颅。

没过多久，高宗下诏追改王氏的姓氏为“蟒”，萧氏的姓氏为“枭”。单纯从肉体上消灭她们还不够，还要从精神上把这两个人彻底打倒，让前朝那些想利用王、萧二人搞事情的大臣看清楚、想明白。

据传，王皇后接旨时神色如常地听使者宣读完皇帝的敕令，之后两次拜倒在地：“愿皇帝万岁！祝昭仪承恩。死，是我分内的事。”王皇后不愧是世家出来的女子，自有她的傲骨，她至死，都不承认武则天的皇后身份，在她眼里，武则天永远只是个二品昭仪。

王皇后的悲剧也来源于她的骄傲，对自己的丈夫不知温柔体贴，以和丈夫身边的女人争斗的方式来挽回丈夫，直到被关在那个逼仄的小院，她还让高宗将这小院起名为“回心院”来证明天子的愧悔和真心，直到眼看失去生命，还在和武则天较劲。自己在政治上站在皇帝的对立面上，还妄想着皇帝能回头。这个可怜的女人，知不知道她只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呢？

萧氏则骂道:“阿武妖猾，乃至于此！愿他生我为猫，阿武为鼠，生生扼其喉。”（《资治通鉴》卷二百）

据说因为萧氏的诅咒武后不允许后宫养猫，后来武后多次见到王、萧的鬼魂，披发沥血像她们死时的样子。武则天只好搬到了蓬莱宫，然而还是能看到王、萧的鬼魂作祟，于是武则天常年居住在洛阳，终身不归长安。

关于《资治通鉴》此事的记载，有一些不实之处，比如武则天并不怕猫，武则天曾经训练猫和鹦鹉，拿来训诫臣下，武则天后来经常住在洛阳，政治原因居多，和隋炀帝修建洛阳城有类似的理由。

史书中王皇后、萧淑妃死得实在太悲惨了，一千多年来被世人所同情。武则天杀王、萧的方式太像吕后杀戚夫人的故事了，这到底是武则天模仿吕后故意为之，还是后人按照“人”的故事，杜撰一个类似的故事，来强化武则天凶狠残暴、没有人性的形象呢？事隔千年，我们透过史书中短短几行的文字，仍能感受到难以承受的痛苦和无以名状的恐惧。

王、萧二人的肉体被消灭了，不会再有人利用她们来翻盘了。后宫之事了结，是时候让李弘入主东宫了。

十四岁的太子李忠，主动上疏请求不再担任太子之位。

礼部尚书许敬宗上疏说了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永徽初年，国本尚未出生，权且让彗星在太阳的位置发光，现在皇后已经生下嫡子，彗星不能再代替太阳，因此应该让国本正位。我这样是挑拨你们父子关系，所以您可能降罪于我，但为了国家，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即使是下油锅，臣也心甘情愿。”正准备废黜李忠，又觉得时间未到的高宗，收到奏疏后召见了许敬宗，问他还有没有其他理由，废立太子不是小事，需要充分合理的理由。

许敬宗说：“皇太子的位置，是国本所在，国本不能正位，天下百姓心无所系。且现在的东宫，出身微末，他知道国家已有正嫡，心中必不自安。窃位而怀自疑，恐非宗庙之福，请陛下三思。”

高宗说：“李忠已经自己提出退位。”

许敬宗说：“太子明智，愿速从之。”

显庆元年（656年）正月，高宗废太子李忠为梁王，改任梁州刺史。立四岁的代王李弘为太子，大赦天下。

二月，高宗下旨追赠武则天之父武士彟为司徒，赐爵周国公，以抬高皇后和太子的身份。

七月，高宗以中书令崔敦礼为太子少师，加同中书门下三品。八月，崔敦礼病逝，时年六十一岁，追赠开府仪同三司、并州大都督，谥号昭，陪葬昭陵，后追赠安国公。

在废王立武决战时期明哲保身的崔敦礼得以善终，那些一直反对高宗立武则天为皇后的人是不是也可以躲过一劫？

显庆元年（656年）十一月五日，高宗和武则天的第三个儿子李显出生。在武则天被立为皇后的时候，武则天曾上表朝廷，称中书省的韩瑗、来济一心奉国。当初欲立我为宸妃，就是因为他们俩的反对而作罢，他们的出发点，是为了国家，希望皇帝能够给予嘉奖。

皇帝把武则天的上表拿给了韩瑗、来济，让他们感念新皇后的宽容大量，对皇帝感恩戴德。韩瑗、来济错会了皇帝的意思，以为这是要秋后算账，忧惧之下上疏辞职。后来大概两人终于明白了，皇帝和皇后的意思是往事不要再提，让我们重新开始，携手走向美好的明天。两个人才不再提辞职一事，继续兢兢业业地工作，还和皇帝一起讨论当时的政治问题。

显庆元年年底，韩瑗突然上疏，请求皇帝原谅褚遂良，韩瑗说褚遂良“体国忘家，捐身徇物，风霜其操，铁石其心”，“无闻罪状，斥去朝廷”，现在离开朝廷已经一年，够久了，请求陛下允许他回来。

高宗说我不是因为他犯错贬黜他，是因为他悖逆好犯上。高宗都把原因明说了，而且态度还很温和，韩瑗还是坚持进言，说褚遂良是社稷忠臣，却被谗谀所毁。“昔微子去而殷国以亡，张华存而纲纪不乱。陛下无故弃逐旧臣，恐非国家之福！”

皇帝没有采纳韩瑗的意见，韩瑗还闹起了脾气，要辞职回家种田去，高宗没有准许。

显庆二年（657年）三月，潭州都督褚遂良再被贬为桂州（今广西壮族自治区桂林市）都督。

七月，许敬宗、李义府得到皇后武则天的授意，联合密告褚遂良、韩瑗、来济“潜谋不轨”，因为桂州是兵家必争之地，才把褚遂良调任桂州都督，是要让他做谋反的外援。

八月，高宗贬韩瑗为振州（今海南省三亚市）刺史，永不许觐见。韩瑗在太宗朝已经做到兵部侍郎，高宗时频频升迁，官至侍中。宦海浮沉，终成大梦一场，显庆四年（659年），韩瑗在振州病逝，时年五十四岁。

贬来济为台州（今浙江省临海市）刺史，两年后调任庭州刺史。

来济，隋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之子，进士出身，贞观时期官至中书舍人，永徽年间累迁至中书令，龙朔二年（662年），西突厥入侵庭州，来济一心求死，不解盔甲，连续作战，最后牺牲在战场上，马革裹尸，时年五十三岁。再贬褚遂良为爱州（今越南清化市）刺史。被贬至爱州的褚遂良，望京城是关山万里，想回头是千难万难。

从繁华京都的帝国宰相，到偏僻之地的小小刺史，短短两年时间，何至落到如此境地？

绝望的褚遂良给高宗上疏陈情，希望高宗念在他往日功劳，哀怜仅余残生的小小蝼蚁。

褚遂良如果不提功劳可能还好一些，高宗忌讳的就是他们居功自傲、大权独揽，想要的无非是他们自认有错，对皇帝服软的态度。

褚遂良的上疏没有得到皇帝的回应，他也确实像自己所写的那样，如同一只小小的蝼蚁，在一年后的显庆三年（658年）冬天，病逝在天高地远的爱州，终年六十三岁。褚遂良的书法空灵飞动，刚柔并济，本人却桀骜不驯。如果字如其人，其人如字，褚遂良是不是也可以像崔敦礼一样，安详地死在长安城的府邸之中。王皇后舅舅柳奭也被牵连，贬为象州（今广西壮族自治区象州县）刺 史。

长孙无忌的羽翼被一一剪除，孤雁失群，蛟龙离水，离他被清除出朝廷的日子还会远吗？

外甥类舅，青出于蓝

“妾托体紫宫，尊贵已极，不愿私亲更据权于朝。汉之吕、霍，可以为戒。”（《新唐书·长孙皇后传》）

长孙皇后的话言犹在耳，她担心的事情，在她死后还是发生了。

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的父亲是隋朝右骁卫将军长孙晟。长孙晟在两个孩子年幼时不幸辞世，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被同父异母的兄长长孙安业赶出家门。长孙无忌的母家是北齐宗室，渤海高氏。他带着妹妹投奔了舅父高士廉，兄妹二人由舅父抚育成人。

高士廉见李世民才华出众，就把长孙氏许配给了李世民。据说长孙无忌的父亲长孙晟曾说李渊的夫人窦氏：“此奇人必有奇子，可为婚姻。”长孙无忌和李世民两家早有渊源，两个人是布衣之交，又结为姻亲。

晋阳起兵后，长孙无忌前往投效，跟随李世民征战四方，成为秦王府的心腹谋臣。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时，他参与策划，是唐太宗最信任的大臣之一。贞观年间，历任左武候大将军，领吏部尚书、右仆射，迁司空、司徒兼侍中、检校中书令，袭封赵国公。

长孙皇后去世后，太宗对长孙无忌愈加倚重，绘制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画像时，长孙无忌位列第一。朝廷之上，他是三省领袖；后宫之中他是已故文皇后兄长，太子舅父。太宗去世前，对大臣们说：“我有天下，无忌力也。”太宗任命长孙无忌为顾命大臣。高宗继位后，授长孙无忌太尉，同中书门下 三品。

高祖建国，太宗夺权，高宗继位，大唐王朝走过的每一步都有长孙无忌的身影。

位极人臣，权倾朝野，长孙无忌无疑是唐初政治舞台上一顶一的风云人 物。唐高宗永徽年间，长孙无忌以辅政之名，行专权之实。高宗李治想起太宗临终时对他说的：“汝舅许汝矣，宜拜谢。”终于明白，自己的太子之位是手握实权的舅舅争来的，现在自己做了皇帝，还要躲在舅舅的身后做永远的稚奴，做一个长不大的外甥。

舅甥之间的矛盾，皇权和相权的争斗，在废立皇后事件中爆发。

老鹰被雀儿啄了眼，长孙无忌的外不再是那个会抱着他脖子喊舅父的小小稚奴了。唐高宗和武昭仪联手，一内一外，培养起了很多政治打手，他们在同为顾命大臣的李勣支持下，废掉了太宗立的皇后，废掉了长孙无忌拥立的太子李忠。褚遂良、韩瑗、来济、柳奭接连被贬，李义府、许敬宗连续升迁。

稚奴做了皇帝，他长成了苍鹰、猛虎、蛟龙，长孙无忌退回书宅。

显庆三年（658年）正月，太尉长孙无忌上呈《显庆礼》，高宗命大臣们讨论修订后颁布施行。

显庆四年（659年）四月，洛阳人李奉节告发太子洗（xiǎn）马韦季方和监察御史李巢结党营私。诡异的是这个案子由中书令许敬宗和侍中辛茂将审理。

大唐的宰相没事做了吗？放着大理寺不用，让个七十多岁的老宰相出来审案？事出反常必有妖。

永徽三年（652年），京城也曾经发生过一件由宰相牵头审的小案子，那件起源于家庭纠纷的风化案，最后在首席宰相手中变成了惊天的谋反大案，功臣、宗室、武将、驸马都没能逃出长孙无忌那双翻云覆雨的手。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许敬宗年纪虽大，学习能力却依然很强。

许敬宗一出手，韦季方就觉得自己难逃一死，不如自杀，结果自杀未遂。许敬宗借此向高宗汇报：“季方欲与无忌构陷忠臣近戚，使权归无忌，伺隙谋反，今事觉，故自杀。”（《资治通鉴》卷二百）

许敬宗说韦季方和长孙无忌勾结，陷害忠臣和皇亲国戚，使长孙无忌重新掌握权力，他们正伺机谋反，现在看事情败露了，所以才要自杀，这是畏罪自杀。

朋党案正式升级改造成谋反案。

高宗做出大惊的样子，问：“怎么会呢！舅舅被小人离间，产生小小的猜忌是有的，何至于谋反？”

许敬宗坚定地说：“臣详细研究了案情，长孙无忌确实反状已具，陛下却还迟疑不决，恐非社稷之福。”

高宗哭着说：“我家不幸，总是有人心怀异志，之前高阳公主与房遗爱谋反，怎么现在舅舅也谋反，这让朕怎么见天下人。这件事如果是事实，该怎么办才好哇？”

许敬宗答道：“房遗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他和一个女子谋反，怎么会成事呢？长孙无忌曾和先帝一起谋取天下，天下服其智。又做了三十年宰相，天下畏其威。如果他真的谋反，陛下派遣谁去抵挡呢？现幸赖宗庙之灵，皇天疾恶，因为小事捕捉到大奸，实在是天下之幸也。臣担心如果长孙无忌知道韦季方自杀的事，情急之下发动政变，攘袂一呼，同恶云集，必为宗庙之忧。”诚然，长孙无忌确实有造反的能力。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高宗“命敬宗更加审查”（《资治通鉴》卷二百）。

七十几岁的老人家连夜突审韦季方，又加上一夜的冥思苦想，第二天带着逻辑完整的工作报告来见皇帝。

许敬宗说：“昨夜韦季方已承认和长孙无忌一同造反。臣问他：‘无忌是皇帝至亲，累朝受到恩宠信任，有什么仇恨非要造反？’韦季方回答说：‘韩瑗私下和长孙无忌说柳奭、褚遂良劝您立梁王为太子，现在梁王已经被废，皇帝也怀疑您，所以才让高履行（长孙无忌舅舅高士廉之子，显庆元年十二月被贬为益州长史）外调。’长孙无忌因此心生忧惧，极力谋求自保，后来他看到长孙祥（长孙无忌族侄，由工部尚书任上出为荆州长史）也被贬谪，韩瑗等接连获罪，才和韦季方等人日夜密谋，准备造反。”

许敬宗接着说：“臣参验辞状，都和事实相符，请陛下批准将他抓捕归 案，以伏国法。”

高宗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他哭着说：“如果舅父真的这样做，朕也绝不忍杀之；如果真的杀了舅父，天下将会如何议论我呢？后世又会如何看 我?”

高宗面前这个老头当年可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经史子集无不烂熟于心。

许敬宗马上回答：“薄昭，汉文帝之舅也，文帝从代来，昭亦有功，所坐止于杀人，文帝遣百官素服哭而杀之，至今天下以文帝为明主。今无忌忘两朝之大恩，谋移社稷，其罪与薄昭不可同年而语也。幸而奸状自发，逆徒引服，陛下何疑，犹不早决！古人有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安危之机，间不容发。无忌今之奸雄，王莽、司马懿之流也；陛下少更迁延，臣恐变生肘腋，悔无及矣！”（《资治通鉴》卷二百）《资治通鉴》记载这时的高宗：上以为然，竟不引问无忌。

《旧唐书·长孙无忌传》也称：帝竟不问无忌谋反所由，惟听敬宗诬构之说。皇帝的政治秀做得很好，堪比国家一级表演艺术家。艺术家高宗一看逻辑通了，理由足了，收起眼泪。下旨褫夺长孙无忌太尉封号和封邑，任命为扬州都督，不赴任，到黔州（今重庆市彭水县）安置，按一品待遇供给。

许敬宗继续罗织构陷。高宗下旨追夺已经病逝的褚遂良一切官职、爵位；褚遂良之子褚彦甫、褚彦冲流放爱州（半路就被朝廷派人追杀）；开除柳奭、韩瑗官籍；于志宁免职。

长孙无忌之子、时任秘书监的驸马都尉长孙冲（太宗之女长乐公主驸马）等人也被开除官籍，流放岭南；长孙无忌舅父的儿子、益州长史高履行再贬为洪州（今江西省南昌市）都督。长孙无忌族弟长孙诠被流放州，当地县令为了媚上竟把他乱棍打死；除长孙诠外，韩瑗妻子的侄子，时任凉州（今甘肃省武威市）刺史的赵持满（姨母是韩瑗妻子）被捕送长安，遭严刑拷打，亦不认罪，被诛杀后又被抛尸城外，无人敢为他收尸，最后一个名叫王方翼的朋友冒死将其安葬。

而后朝廷再次派出御史前往各流放地重新逮捕长孙恩（长孙无忌族弟）、柳奭、韩瑗，要将他们押回长安，还命州县抄没他们在当地的家产。

七月，高宗命李勣、许敬宗、辛茂重新审理长孙无忌一案。

许敬宗派中书舍人袁公喻前往黔州“再鞫无忌反状”（《资治通鉴》卷 二百）。

袁公喻是第一批拥护高宗立武则天当皇后的人，他一到黔州就逼迫长孙无忌自杀，自比越公的长孙无忌下场并没比越公好到哪里去，越公患病不敢医治最终身亡，长孙无忌用一条白绫结束了性命。

长孙无忌死后，高宗下旨处死柳奭、韩瑗。柳奭在象州被杀。这时韩瑗已经病逝，又被挖开坟墓，验明正身。朝廷籍没长孙无忌、柳奭、韩瑗三家财产，近亲全部流放岭南为奴婢。

长孙无忌族侄常州刺史长孙祥因与长孙无忌通信，被处以绞刑。

长孙无忌族弟长孙恩被流放檀州。

朝廷中有十三位朝臣因受长孙无忌和柳奭的株连被贬官。

洪州都督高履行被再贬为永州（今湖南省永州市）刺史，于志宁被贬为荣州（今四川省荣县）刺史，于志宁在朝中任职的亲戚有九人遭到贬谪。

俗语说“外甥类舅”，这次政治大清洗，比永徽四年（653年），房遗爱谋反案结案时波及更广，打击的人更多、更残酷。

李恪那句“长孙无忌窃弄威权，构陷良善，宗社有灵，当族灭不久！”果然应验。因果循环，自比越公的长孙无忌凉得其实是理所当然。

长孙皇后在世时一直反对长孙无忌掌权，她去世之前曾留下遗嘱：“妾家以恩泽进，无德而禄，易以取祸，无属枢柄，以外戚奉朝请足矣。”（《新唐书·长孙皇后传》）

做妹妹的了解哥哥，作为一代贤后的她更懂宫廷斗争的残酷性。只是她去得太早，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富贵时，百官之首、权倾朝野，身后有余忘缩手。

倒台时，机关算尽、家破人亡，眼前无路怎回头？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楼塌了。曾经红极一时的太尉府已经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这类真人版《红楼梦》在古代的王室宗亲、豪门世家不知道上演过多少次，然而每朝每代，总有人深陷权力斗争的旋涡，越走越远，直到无法回头。

长孙无忌去世十五年后，上元年间唐高宗给长孙无忌平反，让其孙长孙翼袭封爵位，准长孙无忌陪葬昭陵。

长孙无忌为唐朝典章制度的制定做出了重要贡献，长孙无忌在《贞观律》基础上，主持修订《唐律疏议》，奠定唐朝二百多年的律法根本。显庆三年（658年）长孙无忌上呈的《庆礼》是继《页观礼》之后唐代官修的第二部大礼书。

长孙无忌历仕三朝，为百官之首三十余年，虽于社稷有大功在前，却枉害李唐宗室于后。《旧唐书》《新唐书》都将长孙无忌之死归咎于房遗爱谋反案中对宗室皇亲的迫害。

后来，很多人把长孙无忌之死算在武则天头上，毕竟她以周篡唐，必须多罗织罪名。

武则天到底又是个怎样的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