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丁：有光务实的戚将军——《万历十五年读后《四》|第276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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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光务实的戚将军——《万历十五年》读后（四）

作者：一丁

有一位将军很厉害，名字里带着光，身上也有光。他，就是戚继光。这个名字真好。戚继光，是我们心目中的大英雄。我们称他为戚继光，总觉得有些不够，不足以表达出我们的敬意，所以我们应该称他戚帅。他是将军，也有帅才。在我的想象中，他应该是非常非常帅的。可是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称他戚将军比较合适，因为他一生都在带兵，而且文武双全，是我的偶像。

古代历史上的英雄往往遭遇比较坎坷，不知道为什么，也许这是上天故意要锻炼他们吧，如果真有上天的话。戚将军的遭遇当然也是坎坷的。这种坎坷正在于他是将军，一个武将，一个注定会被他的同时代的文官们瞧不上的武将。如果我们引用黄仁宇在《万历十五年》中的话，那情况是这样“文官不仅在精神上对武官加以轻视，而且在实际作战中，他们也常常对高级将领提出无理的指责。”由此看来，文官们挺强势的，武将们则很孱弱。这很变态。可是这种变态在那个时代却是一种常态。这对于戚将军当然是十分不利的。所以，戚将军很不幸运，作为一个武将偏偏生在了明代，而且还要面对一群整天只会鸡蛋里挑骨头的文官。那些文官的厉害之处在于他们会写文章，会耍嘴皮子，总之牛的很。对于戚将军而言，面对这样一帮鸟人，肯定是非常倒霉的。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这句话其实挺冤枉武将的。我严重怀疑这句话可能出自文官之口。难道当兵的就只知道打打杀杀吗，当兵的就不能知书达理吗，这是什么逻辑？我觉得这挺刻板的，污蔑的成分很大。所以，秀才遇见兵，倒霉的很可能是兵而不是秀才。因为秀才会耍嘴皮子，三言两语就能把一个能征善战的武将给说成臭狗屎，至少说的一无是处，这样是很不要脸的行为。可是，文官并不在乎什么脸面的，谁让他们是文官呢。戚将军当年遇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情况。黄仁宇说“将领们即使出生入死，屡建奇功，其社会影响，也未必抵得上一篇精彩的大块文章。”这种现象很奇葩、很不公平，可是这却是历史事实。

我当然不是武将，所以没有必要故意扬武抑文。如果说句公道话，我觉得文官们挺可耻而且是不要脸的。当然，这里说的是历史上，古代的历史上。比如，当面临危难的时候，我们可以发现，最先投降的一般是文官。这一点可以有三国历史中的情况来说明。赤壁大战前，东吴方面的情况就是这样。面对来势汹汹的曹军，主张投降的不正是张昭那一帮文官们吗？不仅在赤壁一战中，在后来的几次大战中，张昭那家伙也是主张投枪的，他简直就是一个老投降派，真不要脸。我呸。相比之下，反倒是人家那些武将比如黄盖，倒是非常有骨气。用黄仁宇的话讲，“大多数文官则以中庸之道为处世的原则，标榜稳健和平。武人在刀剑矢石之中立下的汗马功劳，在文官的心目中不过是血气之勇，即使克敌制胜，也不过是短暂和局部的成功而已。”这些文官，太可耻了。

文官之可耻，在于他们有可耻的资本。这个资本，就是他们掌握的话语权。这是一种很牛的权力，它会让会做的不如会说的，让做的好的不如嘴皮子厉害的。在明代，戚将军面临的情况就是这么一个鸟样子。作为武将，他们是会打仗的。武将们刀头上舔血，而且非常忠诚，无奈的是他们不会写不会说。作为文官，他们啥也不干，但是却有一张利嘴，也会写文章，坏坏的，奸邪无比。这种文武之别，形成了巨大的落差。可是当文官治理部到位的时候，比如他们惹出事儿来的时候，自己无法摆平，最终替他们收拾残局擦屁股的却是武将。文官能惹事儿，却不能担事儿。戚将军当年就是一个收拾残局的人，就像一个救火队员。比如他的抗倭行动，就是在解决文官们解决不了的问题。

既然是要收拾残局或者救火，那当然要做到专业而且敬业。戚将军是专业的，戚将军也是敬业的。我们考察戚将军当年收拾倭寇的举措可以知道，他太厉害了，简直是神一样的人物。在黄仁宇看来，他的收拾倭寇，并不“止于单纯地击败倭寇”，而且有非常务实的举措，这些举措被他写在了军事著作《纪效新书》中。

戚将军的专业是建立在务实基础上的。他的务实则表现在面对当时“书面的规定早已和实际的详情格格不入”的军事体制以及“组织上的低能”状况（这些情况的形成正是文官们闹腾的结果，比如文官集团中的成员胡宗宪在处理海盗问题上就倒腾出了乱子，我们这里懒得说这个人了。）在黄仁宇看来，“不论官方文件如何强调这一战争是政府的官军围剿海贼，实际上却是中国外行对付职业化的日本军人。”这样的结果就是外行害人，导致王朝面临巨大危机，处在十分被动的状态。问题出现了，眼看文官们解决不了，于是只好把武将请出来摆平，戚将军就这样上马了。

戚将军如果跟那些外行们一个德行，也采用同样的套路，那么他必然会面临失败。于是他另起炉灶，组织新军并“建立铁一般的纪律”，这个纪律是相当务实的。比如，他制定了如下的赏罚原则。这一原则“并不完全取决于战斗的胜负。即使大败，有功者仍然要给予奖赏；相反，即使大胜，作战不力和临阵脱逃者仍然要受到处罚”。这个原则让我油然生出一种敬意。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戚将军是多么务实的一个人。如果能够穿越回古代的话，我一定追随戚将军作战。因为我觉得在这样的将军手下作战，虽然有巨大的生命危险，可是心情舒畅啊。当然，我们未必一定要穿越回古代才能找到像戚将军那样务实的人物，我们身边其实也有一些务实的人，而且比戚将军还要务实，这是我们必须在这里特别加以说明的。

作为一个内行，戚将军是务实的，同时也是极其严厉甚至于是残酷的。黄仁宇说，在戚将军的部队里“士兵离队小便就会受到割去耳朵的处罚，而且据传说，戚继光的第二个儿子由于违犯军法而被他毫不犹豫地处死”。如此看来，戚将军的确很残酷。但如果我们设身处地从他当时的处境来思考的话，这其实无可厚非。治乱必用重典，而且不应该有例外，这是理性的诚实。戚将军身上就有这种理性的诚实，戚将军是真正的将军。

一个真正的将军是不会玩教条主义的，当然也不会搞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因为那些东西在真正的战争面前只能害人，是连狗屁都不如的。作为一个务实的将军，他的一切行动都着眼于实战，其创造的鸳鸯阵变化无穷、精妙绝伦，正是他务实精神的集中体现。

作为一个真正的将军，一个战斗着的内行，戚将军在战场上可以所向披靡，可是他却无法在另外一个战场上取得胜利，那个战场就是权力场。战功赫赫的戚将军最后的结局是十分悲惨的。黄仁宇说“因为他在一镇中推行的整套措施业已在事实上打破了文官集团所力图保持的平衡”，所以他为此付出了代价。我们从这里可以看出一个教训，那就是千万不要得罪文官集团，那帮人是非常恐怖的。戚将军后来被参劾而罢官并在孤独中死去。他的朋友也大多数离他而去。

“一年三百六十日，都是横戈马上行。”“封侯非我愿，但愿海波平。”这些诗句反映了戚将军的境界。戚将军是伟大的，他的境界很崇高。每次想起这个人，我都会有无限感慨。每个历史人物都是时代的产物，他们必然受制于所生活的时代，戚将军当然也不例外。对于他所生活的那个时代及其所面临的问题，戚将军已经尽力了，而且尽了最大的努力。他的心中当然是有很多遗憾的，但我觉得他已经问心无愧了。戚将军的名字叫戚继光，他是一个身上有光的将军，也是一个孤勇者，还是一个被外行们整的很惨的人。悲哉，可敬的戚将军，壮哉，英雄的戚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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