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持朝政二十余年的“严党”，一夜倒台，徐阶和严嵩来了一场最后的对决；高拱则带着邹应龙弹劾严嵩父子的奏疏和嘉靖皇帝的朱批来到了都察院，宣布这一大快人心、告慰忠魂的消息。

高拱，为什么要跑到都察院宣布上谕？

正月十六，朝廷开工，百官上朝，但这一天最为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汇聚都察院，领收都察院对各部衙门官员上一年的考级评定。也就是说，此时的朝廷百官几乎全部汇聚于都察院，如此场合、如此时刻自然最合适宣布“严党”倒台的消息。

大踏步来到大堂，高拱摔下袍服，大声宣布：

“诸位大人，也许有些已经知道，也许有些不知道。都察院御史参严嵩严世蕃父子擅权误国的奏疏，皇上批了。”

直奔主题，上来就是一个重磅消息，用以震慑场面、压制声音，更为了宣泄心中数十年的压抑。勿需多言，一句“皇上批了”就等于“严党”彻底倒台，就等于大明朝廷改换了天日。

接着，高拱的重点来了——宣旨：

“奉旨！高某特来向诸位大人宣读一段邹应龙的奏疏。”

我们来看下邹应龙在徐阶、高拱、张居正等人指点下，上呈的这份一举扳倒“严党”的弹劾奏疏：

“世蕃父子贪婪无度，掊克日棘，政以贿成，官以赂授。凡四方小吏，莫不竭民脂膏，偿己买官之费，如此则民安得不贫？国安得不竭？天人灾警安得不迭至？圣上御批‘触目惊心，发六部九卿公议’！”

想当初“越中四谏”、“戊午三子”都曾弹劾过严嵩父子，而且都曾引起过巨大轰动，可均以失败告终，唯独邹应龙成功了呢？

当然，这里面有嘉靖皇帝的主观原因，更有“严党”的不作就不会死，但更重要的是原因在于邹应龙的弹劾奏疏中，极为巧妙地将“严党”和嘉靖皇帝剥离开来。正如“清流党”最常说的那句话，要想扳倒“严党”，就不能牵扯皇上。

邹应龙的这道奏疏中只弹劾了严嵩父子的“私德”，避开了他们为嘉靖皇帝遮风挡雨、背黑锅的事实。如此，嘉靖皇帝才能有“触目惊心”的朱批；如此，“严党”才能被彻底干脆的扳倒。而沈炼、赵锦等人上来就狂批严嵩父子弄得整个大明乌烟瘴气，重点在于抨击朝政，这就相当于将罪过都推到了嘉靖皇帝的头上，嘉靖皇帝当然会不乐意。

宣读完邹应龙的奏疏，高拱仰望昔日忠良，眼含热泪，感叹道：

“记得当年严氏父子杀杨公继盛和沈炼公时曾公然喧嚣‘任他燎原火，自有东海水’！今天东海的水终于将奸党父子淹了！‘越中四谏’‘戊午三子’还有无数忠良在天之灵可以告慰了！”

“越中四谏”，指的是沈炼、沈束、赵锦和徐学诗，四人先后因弹劾权臣严嵩而遭受迫害。因沈炼等四人皆为浙江绍兴人，绍兴古称“越中”，故尊称四人为“越中四谏”。

“戊午三子”，指的是吴时来、张翀、董传策，三人几乎同时于嘉靖三十七年弹劾严嵩而遭到迫害，这一年为戊午年，故尊称三人为“戊午三子”。

杨继盛，被隆庆帝称为“直谏诸臣之首”，因于嘉靖三十二年弹劾严嵩“五奸十大罪”而遭受迫害并最终遇害。

任他燎原火，自有东海水！昔日的严嵩父子有多猖狂，今日的严嵩父子就有多活该！

高拱的这句感慨以后，下面的百官开始出现哭泣声音，甚至有人直接扑倒在地，大声喊着“苍天有眼”。注意，这个时候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有着明确的目的和导向。

“严党”把持朝政二十余年，党羽遍及朝野上下，很多官员早已分不清站位和阵营。所以，在这个时候的大声哭泣和大呼不公就能给人以直观上的分辨——都看见了啊，我哭了，我为昔日忠良惋惜而痛哭，为扳倒“严党”喜极而泣，我可不是“严党”。当然，如此动作只能发生于站位模糊的官员身上，诸如叶镗、万寀这等“严党”的核心成员，就算哭死当场，恐怕也没人会相信。

第一波哭戏过后，高拱开始宣布上谕：

“上谕！各御史和各部衙门所有官员，平时有察知严党罪行者都可以立刻上疏参劾！至于两京一十三省各部衙官员，平时依附严党者，也望尔等幡然悔悟，反戈一击，朝廷自会酌情恩宽！”

按照正常流程，御史邹应龙弹劾了严嵩父子的罪行，嘉靖皇帝览之“触目惊心”，但此时的“严党”还只是“犯罪嫌疑人”，还需经过侦破、审讯、定罪等具体流程，才算完整。

要审案就需要证据，要证据就包括人证和物证，高拱宣读的这道上谕就是这个目的。

看不惯“严党”的，可以发声说话了；模棱两可，反复摇摆的，可以明确站位，进攻“严党”了；就连昔日依附于严党的官员，如果弃暗投明、反戈一击，也能得到相应宽宥。如此一来，“严党”的罪证才会源源不断地汇聚。

这道上谕自然就是嘉靖皇帝的态度，严嵩父子算是彻底倒台了，剩下的就是“严党”成员们的挣扎或者说撇清自己和严嵩父子之间关系的戏码了。

第一位站出来的是叶镗，大年初一能够进入严嵩书房拜年的“严党”核心人物：

“请问高大人，严嵩和严世蕃现在所定何罪？皇上可有处置？”

叶镗的这句话代表了部分“严党”成员的挣扎，认为严阁老不会轻易倒台，仍抱有希望。对于这类人，高拱自然不愿理会，轻飘飘给出了一句回应：

“刚才已经说了，正在彻查。”

皇上都“触目惊心”了，“清流党”还会放过这次机会，还不拼了命地收集罪证，必定会将“严党”一网打尽、置于死地。看不清形势、摆不正位置，叶镗这样的人都能当上“刑部侍郎”，可见“严党”果真是气数已尽。

万寀，第二个站了出来：

“请问高大人，严嵩任内阁首辅二十年，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官员的任职多数出于严嵩的票拟。高大人适才说依附严党者，不知这也算不算依附严党？”

看看，到底是“大理寺卿”，万寀的问题就比叶镗高明了很多。严嵩父子倒台已经板上钉钉，挣扎只是徒劳，倒不如多为自己考虑考虑，想尽一切办法将自己撇清。

万寀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界定是不是属于“严党”，而且，人家说的“大明官员，多数处于严嵩票拟”也确为事实，高拱自然不便推翻，因为这一杆子几乎能打掉整个大明官员系统。所以，万寀的这个问题，高拱不便反驳；只要高拱无法反驳，万寀就能抓住机会证明自己并非“严党”。

当然，这样的问题，已经用不着高拱回答了，那些站位模糊，尤其是明确和“严党”划清界限的官员们，早就等着这个机会呢。除了大声哭奠忠良、感叹“严党”倒台以外，另一个最能证明自己和“严党”没有关系的办法，就是逮住一个明确的“严党”成员，拼命进攻。

所以，万寀这句话一出，另一边的官员就接过话了：

“什么依附，你就是严党！”

另一位官员一看万寀被人抢先进攻了，赶紧抓住叶镗进攻：

“‘越中四谏’‘戊午三子’的冤狱，你就是审官之一！你不是严党谁还是严党！”

只是，这位进攻叶镗的官员，就是我们上文提及站位模糊或者根本就是“墙头草”一般的所在，他的这句进攻很快遭到了叶镗的反击：

“严阁老八十大寿的时候，‘一柱擎起大明天’那句诗不知是谁做的，不是阁下你的大作吧？凭你，也有脸指责我是严党！”

完了，刚想撇清自己，却被人家揭了老底，这位官员只能羞红了脸，退到了一边。这位官员退下，另一位看样子挺自信的李姓官员又冲了上来：

“严嵩老贼六十七十八十的生日我李某都从来没有给他贺过一次。凭我，有脸骂你这奸党吧！”

昔日内心惶惶的强硬，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当成进攻武器，当成证明自己绝非“严党”的证据。这句话总算是压住了叶镗，众人见状也不再单独对骂，万一再被对方揭了老底就完了，索性换成另一种更为直接的进攻方式——打！

于是，在一声“打死他！为忠良报仇！”的指引下，满堂的红袍扭打在了一起，场面极为壮观。而高拱高大人则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手中的奏疏，漠然看着堂下官员的混乱扭打场面。

现在知道拼命撇清自己了，晚了！反正，怀疑到谁头上也怀疑不到我高拱的头上！

名曰悍臣满朝，但真正敢于正面炮轰严嵩父子的真汉子，唯高大人一人而已！

行文至此，有句感叹：事出反常必有妖，等到文官不再讲理，出手打架的时候，我们就该考虑考虑其目的所在了。

（本文仅基于《大明王朝1566》具体演绎情节和人设解析，并不以历史史实为依据，个人观点，欢迎提出批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