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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社交媒体发文称，他正在指示美国司法部及其下辖的监狱管理局、联邦调查局和国土安全部重新启用阿尔卡特拉斯岛（又称“恶魔岛”）监狱，以关押美国“最残忍、最暴力的罪犯”。

恶魔岛位于美国加州旧金山湾，距离旧金山市区约2公里，该岛面积为0.0763平方公里，需要乘船才能进出。恶魔岛监狱作为联邦监狱从1934年开始运行，至1963年因高成本和设施老化等原因关闭，共运营约29年。如今，这里是游客排队打卡的“监狱主题乐园”，牢房墙上还留着当年囚犯越狱挖的洞。

这是2025年5月4日在美国旧金山湾拍摄的恶魔岛。新华社/美联

特朗普表示，这座曾关押黑帮教父的"越狱禁区"，将成为“法律与秩序的象征”。但重启“恶魔岛”监狱背后的高成本、人权问题与政治动机已引发美国社会激烈争论。

文 | 田硕 瞭望智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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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狱岛”到“网红岛”

恶魔岛四面被嶙峋的峭壁怪石所包围，曾为军事要塞，部署过大炮，建有灯塔。它与金门大桥南北两端形成了三角形的防御网。恶魔岛后又被用作军事拘留所关押囚犯。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军事功能渐渐退去，监狱的功能越来越明显，直至1933年美国军方将其移交给美国司法部。

1934年至1963年，这座小岛被联邦政府设置为监狱，美国许多恶名昭彰的重刑犯都在此蹲过牢。1972年恶魔岛成为观光景点，与不远处的金门大桥同为旧金山湾的著名观光景点。

这是2025年5月4日在美国旧金山湾拍摄的恶魔岛。新华社/美联

关于恶魔岛，曾经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违反法律的人会被关到监狱，监狱关不住的人会被送到恶魔岛”。绰号“疤面”的美国知名黑帮头目阿尔·卡篷、“机关枪”杀手乔治·凯利、“鸟人”罗伯特·斯特劳德等都曾在此服刑。

卡篷曾控制着整个芝加哥市的私酒酿造贩卖与毒品生意，拥有两万家酒吧，被称为芝加哥的“地下市长”。著名的黑帮系列电影《教父》就是以他为原型进行创作的。此外，多部好莱坞知名电影都以恶魔岛监狱或曾在该监狱中发生的越狱事件为取景地或原型进行创作，如《肖申克的救赎》《勇闯夺命岛》等。

《勇闯夺命岛》剧照。

恶魔岛监狱在防止犯人越狱方面几乎做到了极致。岛上一共有336间牢房，但从未住满，多数时候只关押200多人。每个犯人都住单间，且狱警人数一般是囚犯的3倍。牢房一律采用特殊钢材建造，普通的锉刀根本锉不动。走廊上还布置了可以远程控制的催泪瓦斯。狱警每天查房、点名几十次，夜间也不断巡视。此外，监牢周边还分布着6座警卫塔，围着高高的铁丝网，坚固的围墙高达6米。即便囚犯能够突破这一切，湍急而冰冷的海水依然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恶魔岛监狱最出圈的标签是“越狱圣地”。在其29年的运营生涯里，有多达36人曾尝试过14次越狱，但无一人确定成功。最传奇的一次是1962年安格林兄弟和莫里斯三人用勺子和吸尘器马达改造的钻头挖开了牢房内的通风管道，并用偷来的雨衣做成小筏子越狱。三人还用报纸、塑料等材料做了替身放到床上，以拖延时间。三人至今下落不明，尽管有传闻说他们逃到了南美洲重新开始，但专家认为他们大概率死在了旧金山湾里——恶魔岛周围海域暗流涌动，海水冰冷刺骨，游上岸的几率很小。

依据当时的统计，这些关押的重刑犯平均每人每天的花费为10.1美元，是其他联邦监狱的三倍。原因很简单：这座孤岛上的人吃喝拉撒所需的物资和燃料等都依赖船运，垃圾还得运回陆地处理。仅淡水一项每周就需驳船运送近100万加仑（约3785吨）。此外，由于监狱墙壁长期受带有盐分的海风侵蚀，修复费需至少300万美元。

联邦政府受不了天价账单，加之设备老化，终于在1963年下令关停恶魔岛监狱。1973年，恶魔岛作为美国国家公园管理局下辖的公园、博物馆及鸟类保护区向公众开放，1986年被列为美国国家历史地标。恶魔岛年接待游客超140万人次，依靠门票收入养活了旧金山湾区的餐饮、渡轮和纪念品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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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发巨大争议

当地时间5月4日，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发文称：“重建并开放阿尔卡特拉斯岛！”他写道，美国过去“不会对这些最危险的罪犯心软犹豫，会把他们关到伤害不了任何人的地方”。

这是2025年5月4日在美国旧金山湾拍摄的恶魔岛和金门大桥。新华社/美联

美国监狱管理局局长威廉·马歇尔三世表示，他领导的机构将“尽一切可能”落实特朗普的计划。马歇尔发布声明称：“我已下令立即进行评估，以确定我们的需求和后续步骤。恶魔岛监狱历史悠久。我们期待着恢复这个法律、秩序和正义的有力象征。”

据报道，多位加州政界人士对此表示强烈反对。加州民主党参议员斯科特·维纳称该提议“疯狂又可怕”。美国民主党旧金山分部主席汤晓慧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她认为特朗普的计划“愚蠢至极”。她说：“对此我有点无言以对，国家展示实力的方式不是回到过去。恶魔岛作为监禁场所的时代早已过去。”

这个决定在司法界也一石激起千层浪。支持者认为它能缓解加州监狱人满为患的困境，反对者则警告这是司法制度的倒退。斯坦福大学犯罪学教授威廉姆斯表示："将博物馆变回监狱，就像把手术刀重新磨成石器。"

民权律师则翻出1963年的档案，当时关闭监狱的理由中就包括"非人道的隔离关押"。

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为此举办紧急研讨会。蒙特罗教授展示了一组数据：美国暴力犯罪率正处于三十年最低水平。"这不是司法改革，是政治剧场。"她说，"当权者需要可见的敌人来转移视线。"

争议也迅速蔓延到其他行业：环保人士指出岛上栖息着濒危的海鸟种群；旅游从业者担心每年百万游客的生意泡汤；更有市民质问："把重刑犯关在距离市中心两公里的岛上，和把火药桶放在床底下有什么区别？"

旧金山市市长丹尼尔·卢里称，旅游业是旧金山的支柱产业，游览恶魔岛是游客在旧金山的“必游项目”。假如恶魔岛重新作为监狱使用，势必给旧金山旅游业带来巨大的损失。他批评“该计划缺乏严肃性，荒谬至极”。

与此同时，恶魔岛博物馆的纪念品商店开始清仓。印着"恶魔岛"字样的马克杯从19.9美元降到5美元仍无人问津。店员莎拉苦笑着说："上周还是网红打卡地，今天就成了敏感区域。"

恶魔岛渡轮公司老板约翰·史密斯焦虑地说：“如果监狱重启，游客至少减少八成。”更魔幻的是，监狱主题酒店原本是公园管理局今年在恶魔岛打造的重点项目，宣传册都印好了，现在酒店却有可能变成囚犯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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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碍重重

美国司法部的文件显示，恶魔岛监狱的重启计划面临诸多现实阻碍。

首先是当前改造升级将耗费巨大成本。监狱主体结构需重建，并解决电力、供水等基础设施老化的问题，还要增设现代化的监控系统。1963年的监狱评估报告明确指出，海水侵蚀导致恶魔岛监狱建筑维修费用是陆上监狱的三倍。

其次是日常运营成本极高。有媒体测算，在如今的联邦监狱，囚犯的人均成本在每天120至164美元之间，而像恶魔岛这样物资运输高度依赖渡轮的监狱，人均成本可能高达每天500美元以上。恶魔岛监狱重启项目的预算报告显示仅更新安保系统就需要5800万美元。有民主党策略师估计，要重启它，前期投入大约为2.35亿至3.7亿美元。根据通胀因素调整成本后，最多300名囚犯的年运营成本可能达到1亿美元，而陆地上普通监狱的年运营成本为5000万美元。

这是2025年5月4日在美国旧金山湾拍摄的恶魔岛。新华社/美联

美国咨询公司“监狱学有限责任公司”总裁帕夫洛表示，联邦监狱通常建在偏远的农村地区，在恶魔岛上重建一座监狱的成本将远超在陆地上。此外，运营一个最高安全级别的监狱还需要其他成本，这需要最先进的技术和基础设施，尤其是对于一个有着越狱历史的监狱。

开启新任期以来，特朗普对于打击移民犯罪和帮派活动态度尤其严厉，他曾多次批评美国司法系统“过于宽松”。今年1月，特朗普签署行政令扩建关塔那摩拘留中心，计划关押3万名“威胁美国民众安全的非法移民”。3月，特朗普援引18世纪末的《外国敌人法》，将数百名被指认为“帮派成员”的委内瑞拉人强行遣送至萨尔瓦多。恶魔岛计划，正是其计划的最新环节，被视为其“从严治罪”政策的升级版。他希望通过这一举措向犯罪势力传递“零容忍”信号。

但棘手的是，特朗普强调的所谓"最残忍、最暴力的罪犯"的认定标准至今模糊不清。联邦法官协会发表声明质疑："这是要恢复中世纪的海上流放制度吗？"民权团体也担忧重启后可能违反国际人权标准，尤其是囚犯待遇问题。美国公民自由联盟（ACLU）准备起诉政府：“重启恶魔岛监狱违反宪法第八修正案！”这条修正案禁止的是“残酷且不寻常的惩罚”。

然而即便特朗普铁了心要干，法律上这座岛属于美国国家公园体系，想改成监狱得国会点头——而民主党控制的加州代表团已集体开喷。前众议院议长佩洛西直接开怼：“这提案就像要把自由女神像改成特朗普酒店一样荒谬！”

更麻烦的是岛上还住着5万只海鸟，如果大规模施工可能会被环保组织告上法庭。加州总检察长援引《国家历史保护法》，声称动工必须经过环境评估和公众听证，这套流程走完势必要很久。

在最高峰时，恶魔岛大约关押有280人，但从未达到336个牢房的最大容量。这一数字还不到当时联邦监狱囚犯总数的1%。而截至2025年，美国总共有200多万人被监禁。即使重新启用，恶魔岛监狱也无助于解决监狱数量不足的问题。

帕夫洛认为，这是特朗普改革联邦囚犯和移民拘留者关押方式、地点的最新举措，展现其在犯罪治理和司法政策上的激进转向。他“想要一个人们可以看到的关押高知名度罪犯的场所……没有比恶魔岛更引人注目的地方了。”

特朗普政府对恶魔岛监狱的“执念”，折射出美国社会在犯罪治理上的深层焦虑。在犯罪问题成为美国国内关键议题的背景下，此举显然带有强烈的政治算计：通过唤起具有象征意义的历史符号，强化其“法律与秩序”代言人的形象，同时转移公众对经济、移民等复杂问题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