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在案例十四中谈了《如何固定当事人被刑讯逼供的证据？》。

今天，我结合案例十五：某公司保安队长蔡某故意伤害案，谈一下“如何运用当事人被刑讯逼供的证据”。

一、案情简介

蔡某，某公司保安队长。

《起诉书》指控，因工程款纠纷，2006年1月20日8时许，曾某芳与包工头、民工共三十余人到达某公司大门口，用事先准备好的木棍钉上木牌，上书讨要工资的标语，向某公司讨要工程款。

期间曾某芳、曾某欢、丁某某等四人进入某公司车间二楼会议室找该公司领导，因该公司管理人员在开会，公司常务副总经理王某、办公室主任卢某某要求其到外面等候。

曾某芳等四人回到厂门口后不久，包工头、民工因情绪激动，一起举着标语牌等冲入某公司车间内，一部分人进入车间内的配电间，将该公司的电闸关掉，一部分人留在车间一楼，还有一部分人则冲上车间内的二楼，准备找公司的领导。

在二楼楼梯口，与从会议室出来的王某相遇，双方发生争吵，继而发生拉扯，王某被民工抓住衣服及领带，在挣脱过程中，王某用手打到包工头吴某某。见此情形，包工头、民工就将其往楼下拖。由于楼梯间人多拥挤，王某与包工头、民工一起从楼梯上滚到一楼车间。

此时，在车间一楼的被告人蔡某对护厂队员大喊：兄弟们，操家伙，并拿起铁棍冲上去，被告人高某某、陈某某见状亦拿起铁棍上前，三人一起殴打被害人夏某某的头部、腰部。

谢某明见状也持铁棍殴打其他民工，民工则持木棍与护厂队员对打，某公司车间内的部分员工见状，也捡起铁棍或木棍参与到与民工的对打中，在打斗中双方互有人员受伤。

经法医鉴定，被害人夏某某头部受外伤、脾脏破裂、多处软组织挫伤，其伤情构成重伤。

二、辩护意见

认定被告人蔡某殴打夏某某致其重伤的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请求法庭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准确认定案件事实，依法判决宣告被告人无罪，并驳回夏某某附带民事诉讼的各项请求。

（一）被告人没有殴打夏某某的客观行为，不构成故意伤害罪。

1.有证据证明，本案侦查机关某市公安局某分局治安大队办案人员（以下简称“某分局侦查人员”）在查办本案过程中对被告人蔡某有刑讯逼供、非法拘禁等违法办案行为，对某公司员工袁某和朱某某有暴力取证行为，故被告人供述和某公司员工的证言不具有合法性和真实性，不能作为定案的根据。

2.被害人夏某某陈述、证人曾某芳、曾某欢证言、鉴定结论和户籍证明等书证均不能证明被告人殴打了夏某某。

3.不能排除打伤夏某某的另有其人。

（二）夏某某等人聚众扰乱社会秩序、破坏生产经营，对本案的发生具有重大过错；某公司员工将肇事者赶出厂区，是一种合理合法的自卫行为。

（三）被告人依法不承担民事赔偿责任。

三、判决结果

免予刑事处罚。

四、案例评析

（一）律师是审判阶段接受委托的。接受委托后，经过阅卷、会见蔡某和走访某公司知情人员，律师分析认为：

1.仅从公诉机关移送法院的案卷材料来看，蔡某无疑是构成故意伤害罪的，因被害人是重伤，五级伤残，故对蔡某的量刑依法应当是3至10年。

2.若要按某公司要求对蔡某做无罪辩护，则必须找到相关证据否定现有有罪证据的真实性或者合法性，达到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的目的。

3.收集其他有利的证据，取得法官的认可和同情。

4.针对民工毕竟已经受伤的事实，某公司应当认错认赔，以取得被害人的谅解。

（二）律师进行了艰苦的取证工作，终于取得了以下几组证据：

1.办案人员对蔡某刑讯逼供的证据；

2.办案人员对某公司员工暴力取证的证据；

3.某公司没有拖欠曾某某工程款的证据；

4.某公司员工在冲突中受伤的证据；

5.某公司为受伤民工垫付医疗费用的证据。

（三）根据取得的证据和对蔡某的会见笔录，律师制作了无罪辩护的《辩护词》。

（四）出庭辩护。

开庭时，律师从向被告人发问、质证、举证、申请法庭调取证据到法庭辩护，每一个环节都认真地围绕辩护观点有条不紊地进行。特别是：

1.在向被告人发问时，审判长要求律师别再讲刑讯逼供的事情，但律师坚持让被告人讲完，获得了参与旁听的某公司员工的认同。

2.律师进行了扎实地举证，对律师无法取得的证据，律师提交了书面申请，申请法庭调取。

3.在发表《辩护词》时，审判长要求律师只谈观点，不要详细展开了。但律师坚定地维护了自己的辩护权，详细地发表了《辩护词》，说出了某公司长期以来一直想说的话，赢得了某公司旁听领导和员工的赞许。

（五）开庭后，律师积极协调各方，终于在当地政法委的主持下，就工程款问题和蔡某等人的刑事案件问题，一并达成了解决方案，使整个纠纷彻底地得到了平息。

五、结语和建议

1.在本案的侦查阶段，因该公司及蔡某等人勇于同侦查人员的刑讯逼供等违法行为做斗争，争取了高层公安机关的支持，也争取到了有关媒体的支持。

故侦查机关不敢将蔡某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只是因检察机关在审查相关案件中发现而追诉了蔡某。

因此，律师在刑事辩护中，要敢于与违法办案行为做斗争，固定相关证据，争取有利的局面。

2．在出庭辩护时，充分维护和行使法律赋予被告人和辩护人的辩护权，充分表达出被告人想说而不会说、或者不便说的心声。

针对法官非法剥夺被告人或者辩护人辩护权利的行为，律师要敢于斗争，并善于利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辩护权利。

3．注意辩护人所说的事实都应当有证据支持，不得胡说八道。律师获得了公安机关刑讯逼供的事实和证据，虽然这点证据还不够充分，但却足以证明律师有理有据。

从庭审后律师与法官、检察官的交往来看，辩护人凭自己的表现确实赢得了审判人员和公诉人的尊重、赞扬和敬佩。

那么，如何运用当事人被刑讯逼供的证据呢？

1.审查批准逮捕阶段，提出非法证据排除，争取不批准逮捕当事人。如我昨天讲的某贩卖毒品案，就争取到了这一结果。

2.在案件侦查终结时，也可以向侦查机关的法制部门提出非法证据排除，实现不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的目标。

3.审查起诉阶段，向检察机关提出排除非法证据的申请，争取案件不起诉，或者去掉一些犯罪事实、犯罪数额或者罪名。

4.审判阶段，提出排除非法证据的申请，争取法院对当事人从轻、减轻或者免除处罚。如上述蔡某故意伤害案就达到了免予刑事处罚的目的。

在此，我提一个问题：刑讯逼供的违法办案行为是不是一定会影响案件事实的认定？

其实，不一定。

试想，如果当事人被刑讯逼供后，其所交代的都是真实的情况。侦查机关获取了充分的证据，就算排除当事人口供这一非法证据，零口供也能定案时，就不会影响案件事实的认定。

比如，间接证据能够形成完整的证明体系，凭间接证据就可以定案的案件。

又如，共同犯罪中，其他共同犯罪嫌疑人均有交代，就算排除当事人的供述，也可以定案的案件。

针对这种情况，可以考虑同公诉人、法官做点控辩交易。即辩护人不提刑讯逼供的事了，检察院、法院对当事人从宽处理。

所以，辩护律师要实事求是地分析每一个案件的不同情况，正确使用当事人被刑讯逼供的证据，目的始终是为了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争取从轻、减轻或者免除处罚的辩护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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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忠民律师，湖南省邵阳县人，1997年7月毕业于西南政法大学，其后分配到国家检察机关工作八年，2005年至今从事律师工作，主要从事刑事辩护、刑事合规和企业危机管理工作，尤其擅长职务犯罪、经济犯罪案件辩护。

其每年亲自承办的案件一般不超过10件。不过，凡是其亲自承办的案件，必亲力亲为，全力以赴，把辩护工作落到实处，力争把每一件案子办成经典案例。

执业十九以来，办理过厅级、处级、科级等领导干部、公务员职务犯罪案件数十件，办理过企业老板、高管经济犯罪案件数十件，绝大多数都实现了预期的辩护目标，深受客户好评。

现任北京市盈科律师事务所刑民行交叉法律事务部副主任、刑事专业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