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本书，不远千里特意去拜访了一个地方——嘉绒圣地马尔康。书的名字想必大家已经猜到了，它就是阿来老师的《尘埃落定》。阿来老师是土生土长的马尔康人，他深深地爱着这片土地上的一草一木和每一个人。为了创作《尘埃落定》，他历时两个多月用双脚与内心丈量了整个阿坝地区。他行走于雪山与草原之间，仰望苍穹，俯身凝视花草生灵，与自然对话、和牧民交谈……然后他以马尔康地区的四个土司为原型，创作了嘉绒藏族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史诗般长篇巨著《尘埃落定》。

由于地缘的关系，我前前后后去过阿坝州的好多地方，这次主要奔马尔康而来。但出发前对路线还是做了规划，先到九寨沟县，然后沿九若公路到若尔盖，穿甘南的玛曲县到青海的久治县。沿途有高山峡谷、有森林草原、有九曲黄河，可以聆听到格萨尔王的传奇故事、可以重温革命先辈长征途中的忘我与无畏……一早从久治县城出发，没有走高速，沿国道347线过阿坝县，重温草原风光和藏族风情的魅力与神奇。原计划翻越红原县境内的黄河长江分水岭查针梁子，顺梭磨河峡谷到马尔康县城，但由于没有开导航，在红原县安曲镇境内的一个路口走了岔路。不过沿途风景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一个叫龙尔甲的乡镇境内有一条不知名的河流，河流急湍，峡谷两岸树木葱郁，幽静而神秘。在河谷开阔地带，不时有独具嘉绒建筑特色的村寨出现，紧接着就有玛尼堆上彩色的经幡在夕阳的映照下迎风舞动。时不时会看到山坡上废弃的古碉堡，使人不由地想起当年的土司时代。古碉堡往往建在易守难攻的高数十丈，宽却只有区区不足数十米的峡谷口地段，其目的不言自明。这条河流在一个路标显示叫沙尔宗镇的地界和另一条更大的河流汇合。乍一看我以为是金川境内的大渡河，看了一下导航，才知叫做脚木足河。“脚”在嘉绒语里是山谷的意思，那就暂且解释为山谷里的大河吧。过了一座大桥，顺着脚木足河一路向南，在一个叫做热足的地方与梭磨河终于见面了。然后沿梭磨河而上到达松岗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位于梭磨河东岸的直波古城，直波古城始建于唐朝，据说当年居民众多，商贾云集。在土司时代，直波古城是境内朝圣、往来客商小憩的地方。古城里南北两座古碉堡高高耸立，依山势分布。南北二碉均平面外呈八角形，内呈圆形，整体由下往上渐内收成锥体。古时是重要的军事防御设施。直波南碉是中国最高的八角碉楼，肉眼可见有极大的倾斜度，被称为中国式的“比萨斜塔”。直波古城脚下是胡底烈士纪念广场，广场中央有胡底烈士的塑像，身后是概括胡底烈士波澜壮阔的革命生涯的铭文。河对岸是一个古碉群村落，有高耸的古碉堡和按土司官寨式样打造的石碉民宿。第二天去了始建于清康熙年间，离马尔康县城7公里处的卓克基土司官寨。1935年7月，毛泽东及中央机关长征途中曾在官寨住宿一宿。官寨所在地西索村是嘉绒藏族的典型村落，据说电视剧《尘埃落定》的外景地便选址于此。周围群山连绵、沟谷险峻，奔流不息的梭磨河穿寨而过。垒石为室的嘉绒传统建筑错落有致地堆叠于河谷之间。

松岗直波古城南碉，被称为中国式的“比萨斜塔”

晚上重回马尔康市区，在一家完全按照土司官寨样式打造的酒店里，听着面前梭磨河哗哗的激流声，感受着河水不时送来的丝丝清凉，我再一次打开了《尘埃落定》。一些新的感悟油然而生。

全书以麦其土司酒后和汉族太太所生的小儿子傻瓜二少爷为主线，以他传奇的一生见证麦其土司家族由盛及衰的沧桑岁月，用二少爷独到的眼光观察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的人间百态世情冷暖。《尘埃落定》不仅是一段土司家族的兴衰史，更是对人性、信仰和命运的深刻思考。

先说说二少爷吧，他是大家公认的傻子，所以起初他的每一次开口得到的都是别人的不屑一顾甚至是冷嘲热讽。但是大家慢慢发现，当面临一个又一个难啃的骨头时，傻子二少爷却总能以一种看似愚蠢却深藏智慧的方式，化解危机，赢得人心。他的行为，虽然常常让人哭笑不得，但在那看似憨态愚笨的外表下，却隐藏着一颗洞察世事的心。他对待生活的态度，简单而纯真，不计较得失，不计较成败。在家族的决策中，当其他人为了利益争执不休时，他却能提出简单而有效的解决办法。这也许就是作者要告诉我们的“人间清醒”吧。所以当一个人的眼界和见解达到一定高度时，就像十月怀胎，想不被别人发现反而会变成一件难事。二少爷就是通过一件件的事实让周围的人刮目相看的。比如在他周围所有人都主张继续种植鸦片而他却一反常态思维的提出种植麦子。看似歪打正着，却是与当时汉地农作物歉收，土司辖区大量种植鸦片供大于求的内外大环境息息相关的。

然而在我看来，作者笔下的傻瓜二少爷虽然在整部作品中是“清醒”的代言人，但他只是即将走向灭亡的“土司国度”里的清醒者。如果把他放在当时的时代大环境下去观察、去审视，就显得有点无知与迷茫了。终其一生，他始终没有踏出麦其土司的领土半步，自始至终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苦苦挣扎。在新时代来临之际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只能以死亡做为了结。看似是勇敢的抉择，实则是他自己无法跟上历史大势的无奈之举。相反，他的叔叔却放弃了原本该属于他的土司位置，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跳出舒适圈，放眼世界，跟上了时代的潮流，顺应了时代的大势。

在麦其土司家族中，还有一个名叫翁波意西的传教者。他带着对信仰和理想的执着，来到了这片土地。他的到来，像是一股清流，无形中挑战着土司家族固有的传统和观念。翁波意西即使面对土司的威胁和利诱，付出被割去舌头的代价，也没有放弃对别人传输自己的信仰。当被割的舌头重新长好时，他又义无反顾的坚持表达自己的观点，丝毫不顾傻瓜二少爷的相劝，以致第二次彻底失去舌头。翁波意西的所作所为看似照亮了麦其家族的黑暗，也照亮了那个时代人们的心，但是与他的坚持对麦其家族的改变相比，失去舌头的代价似乎是极其不理智的选择。其实他完全有时间有机会在适当的时候循序渐进的向麦家族灌输自己的信仰的，然而他却是多么的不分场合，不看时机，固执己见，急于求成。细想翁波意西的所作所为，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所采取的方法始终是简单粗暴，没有丝毫变通的成份在里面。那么我们就得想想，一味地固执己见有用吗？为什么非要在极其短暂的争论中就要让别人接受自己的观点呢？这时不妨对自己说一句“退一步，海阔天空”抑或“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岂不更好。

最后，傻瓜二少爷最终得到了一位心爱的妻子，名叫塔娜。塔娜的美丽，如同一朵盛开的玫瑰，令傻瓜二少爷心往神移，不惜任何代价和手段将其娶为妻子。傻瓜二少爷对塔娜的爱，深沉而痴迷，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然而，这朵玫瑰却带着刺，她的背叛和欲望，让他们的爱情变得复杂而痛苦。她的背叛，让傻瓜二少爷心如刀绞，滴血不止。这件事是不是也从侧面说明人世间的好多得到是与失去相伴随的呢？有些事，求而不得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

时光荏苒、岁月变迁，曾经生活在马尔康这片神秘土地上的嘉绒土司家族，正如阿来老师所言，早已"尘归尘，土归土"，在历史的长河中渐渐尘埃落定。其实在这纷繁复杂的人世间，我们每个人何其不是飘扬的粒粒尘埃，渺小而又独特。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无论身处何种境遇，我们所能做的只有时时保持一颗平静的心，去感受生活的每一个瞬间，去体验生命的每一次跳动。以积极的姿态去迎接每一个挑战，去拥抱每一次机遇，以恰如其分又不失初衷的方式去创造属于自己的人生华章。

第二天，我又参观了县城周边的几个能够集中体现嘉绒文化的地方，然后沿梭磨河峡谷一路向北。

★作者简介

韩鸿，甘肃陇南人。文学爱好者，偶有散文、诗歌作品见诸报端。

总 编：瑞 雪

副总编：以诗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