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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三坊七巷是福州的历史封面，烟台山则是扉页里等待解码的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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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独特的三维叙事重构城市记忆，烟台山一直是福州的“潮流打卡地”：石厝教堂的哥特尖顶刺破历史云层，乐群路的骑楼廊柱串联起商贸往事，当代艺术空间则在老建筑里生长出新肌理。这本“立体史书”正以空间折叠的魔力，让每个抵达者成为历史续写的参与者。

建筑犹如城市凝固的史诗，以静默的姿态诉说老城的历史风云。 沿着烟台山山脉，蜿蜒生长出一条独特的街道——烟台山，名为“山”，却是地道的历史老街。十几条纵横交错的小路——乐群路、爱国路、亭下路、梅坞路……随山势蔓延，如同老街的毛细血管，串联起一栋栋领事馆、教堂、洋行、别墅，将烟台山编织成一张充满故事的历史网络。

这里，曾见证过十七国领事馆的风云际会，上百栋风格迥异的西洋建筑和园林古厝星布其间，铭刻着福州开埠的历史和中西文化碰撞的壮阔图景。随着《树下有片红房子》《猎罪图鉴2》等影视剧热播，这座“万国建筑博物馆”在各种社交媒体上焕发新生。沉寂多年的建筑群重绽光彩，成为了福州吃喝玩乐的新地标。

时空折叠的名人叙事

“《猎罪图鉴2》堪称福州最好的城市宣传片。”当演员檀健次扮演的沈翊骑着他的“卡拉恰”（闽南语：自行车）穿梭于福州的街头巷尾，开启新一季的迷雾剧场时，网友们不约而同地在剧情开头的弹幕中敲出这句评价，影视赋能的力量可见一斑。

当沈翊骑车飞速疾驰，途经烟台山爱国路与亭下路交叉路口的转角，眼尖的剧迷们抓住了转瞬即逝的几秒镜头，在社交平台逐帧解析成追“鉴”攻略： 不枉福州“榕城”的别号，蜿蜒的山路之间，一棵棵无比巨大的榕树，为“S 形”网红弯道撑起天然穹顶，气根如同帷幔垂落。阳光从叶缝间漏下，在石板路上织出斑驳光影。

除此之外，诸如树莓商店、福州大字墙等同款机位也随之走红。电视剧里的一帧帧镜头，和现实中的粉丝打卡照，在网络上拼接成一张张对比图。青石板路蜿蜒于花园别墅、古厝洋房之间，好像在此刻有了时空折叠的魔法，连接起烟台山的过去与现在，让历史与摩登共存。

这并不是烟台山第一次因为明星和热播剧出圈。各种老建筑和咖啡馆聚集，烟台山老街的文艺气质，早就引来众多明星和影视剧组前来取景： 演员王鹤棣在华南文理学院旧址的绿藤红墙间定格时尚大片；《造城者》剧组引发万人空巷；歌手吴克群在烟台山体验福建年俗文化……当罗马拱门邂逅胶片光影，百年洋楼成为天然的叙事剧场，明星们为大众解锁了一个“历史打卡”之外的方向——潮流打卡。

然而，流量带来的关注度，也引发了不少人的担心。大量剧组取景以及专注打卡明星同款的人潮，是否会为本地文化的保护带来压力？

答案是否定的。只需仔细观察就知道，烟台山老街的底蕴，从来都不是只靠好看的皮囊。属于它的名人效应，自带双重时空维度。时间证明，各种铺天盖地的文娱新闻，并不会掩盖烟台山原本的历史高光。

时间回转到民国时期。

阡陌巷弄间，青石板路上，颇具诗意的环境，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在这里居住和创作。几乎每栋历史建筑背后，都有一段与民国名人的不解之缘。 叶圣陶笔下的烟台山，自带诗意，“一座花园，一条路，一丛花，一所房屋，一个车夫，都有诗意。尤其可爱的是晚阳淡淡的时候，礼拜堂里送出一声钟音，绿荫下走过几个张着花纸伞的女郎……”；在可园，一代才女林徽因写下代表作《你是人间四月天》；在槐荫里5号的西洋小楼里，民国电影皇后胡蝶留下蜜月里的难忘回忆。百年前的两段恋情，给烟台山增加了几分氤氲的浪漫。

明星效应与文人遗韵在此共振，被时光打磨的老街里，那些保留着历史肌理的古旧巷弄，深藏于榕树和绿藤之后，始终保持着自信沉稳的姿态，表达着自己的立场： 真正的城市记忆，不会被喧嚣的浮光掠影抢夺去自己的光彩。这种时空折叠的叙事魅力，构成了烟台山不可复制的精神底色。

中轴线上的百年变迁

一条贯穿福州南北的中轴线，宛如一条灵动的时光丝带，串联起了整座老城的历史和文化。沿着这条古老隐匿的中轴线，从北向南可一窥福州的三张“经典城市名片”：最北部是三坊七巷，这片中国保存最完整的里坊街区，仿佛一座露天的明清建筑博物馆；继续沿着城市中轴线向南前行，便是“闽商文化”的象征、福州昔日的商业核心与航运枢纽——上下杭，这里曾经商贾云集，是舟楫往来的繁华之地，如今依旧保留着老字号的商铺、会馆和码头遗迹；最后压轴出现的，便是浓缩近代商埠风云的烟台山。

海拔不足50米的烟台山，位于闽江以南的仓前山梅坞顶，与闽江中洲岛隔江对望。因临江而倚，地势扼要，人们常形容它有“苍山烟霞、高丘低江”的景色，像一幅绝美的山水画卷。从天宁山、天安山、仓山，到如今再次叫回烟台山，称谓的嬗变，暗合着从军事要塞到通商口岸的功能转型。

鸦片战争后确定五口通商，福州开埠，和广州、上海、宁波、厦门一起，成为近代中国最早开放通商的五个口岸之一。 借着福州商路被开辟的东风，烟台山周围迎来了自己飞速发展的黄金时机。以英国人为首的外国人，看中了烟台山特殊的地理位置，从1847年开始，陆续有17个国家的领事馆在这里落户，拉开了烟台山商埠文化快速发展的时代序幕。

从很多当时来华的欧洲人撰写的文字里，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将福州描述为“仅次于广州的商埠”。诸多西方国家，如英、法、美、德等，纷纷在码头设立洋行，各种沿着水运航线传进福州的“西洋玩意”，西餐厅、咖啡厅、照相馆、俱乐部……在烟台山上立住了脚。

在各种建筑样式林立的烟台山上，位于爱国路2号的美国领事馆旧址格外引人注目。该建筑建于1860年左右，融合了巴洛克和新古典主义的风格，是目前福州保存较为完整的近代西式建筑之一。 2016年，这栋有着百余年历史的老建筑被妥善修复后，以烟台山历史博物馆的身份再次和公众见面。

这座博物馆像一本关于烟台山的指南，向一批批前来打卡的游客，讲述烟台山在历史进程中发生的故事。在馆内，一张老照片记录了这座开放的山如何港通四海： 运载武夷山茶叶的船只停在闽江的江畔，山上是一栋栋银行、洋行、茶行、商行以及各式各样的领事馆。黑白照片里，依稀可以感受到福州当时作为通商口岸的繁盛之景。

新中国成立后，烟台山附近辉煌一时的商埠文化，随时代变迁逐渐淡出历史。这片经历过中国近现代变革风云、见证过世间苦乐的老街区，早已千疮百孔。沉默了近半个世纪的它，失去了昔日的光泽。曾经的大宅洋房成了老百姓居住的大杂院，原本的区域格局被蚕食……到了近些年，具有百年历史的烟台山建筑街区，也面临着亟须改造和整修的命运。

榕树下的山路漫游

和很多历史城市更新案例一样，烟台山曾深陷“拆与保”的拉锯战，改造项目一直未能落地实施。转机始于2012年，经过多方慎之又慎的商议，各方达成共识——以“织补式更新”理念缝合历史断层的保护规划终获通过。 此后几年，烟台山开始了“拆迁、修复、重建”的历程。随着罗宅与美领馆在2018年完成修缮，这一工程实现了质上的突破，局部尝试的成功由点到面推及，从历史建筑到商业生态，烟台山的全面改变，为此地再次赋予新生。

新业态的植入，让百年商埠基因与潮流文化实现了基本的平衡。如今漫步在烟台山的潮流街道，罗马柱廊间飘起咖啡香气，装修复古的咖啡店选择颇多： 在积兴里，招牌咖啡Dirty配上一块巴斯克蛋糕，就可以享受整个下午的休闲时光；瀑布咖啡将和酒相关的灵感融入饮品中，店内设计风格多样，体验各有不同；椿咖啡则静谧无间，适合小憩……当然，你也可以手握一杯咖啡，坐在榕树树影下、红砖古厝旁，这是属于烟台山的独特体验。

洋楼古厝的“摩登气质”也随之被唤醒，华记杂货铺、止痒商店、从前Vintage……诸如此类的买手店、潮流空间、杂货铺子林立。沿街还可以随机偶遇卖“哦糕”（茯苓糕）的小车，解锁本地美食特色。

百年前，烟台山之于福州是新潮文化与精神的向导；百年后，它承载着福州人的深层情感和记忆，再次成为这座老城的时尚“弄潮儿”。攥准“文旅流量”风向的烟台山，如今成了备受年轻人喜爱的福州“网红打卡地”，正以2023年千万客流量、2024年五一单日峰值达到62.3万人次的耀眼数据，续写着城市传奇。

不同于一般街道的层次感，伫立江畔山间的烟台山，也让漫游多了几分趣味性。在社交平台上，有网友把烟台山称作中国最适合Citywalk（城市漫步）的藏宝图，并总结出了一套不走回头路的经典路线：从万春巷出发，这条静谧的小巷将带你走进烟台山的历史深处。沿路前行，诸如立新路和麦园路，西式学堂和老建筑交织；对湖路充满老街的烟火气；乐群路和爱国路则汇聚了诸如仓山影剧院、乐群楼、石厝教堂、美国领事馆等在内的历史建筑，受到深度探访者们的偏爱；仓山路则是另一番景象，聚集着各种咖啡店和文创小店，衔接过去与未来，成为文艺青年们漫步打卡的理想之地。

若说三坊七巷是福州的历史封面，烟台山则是扉页里等待解码的彩蛋。倘若想进一步读懂福州近代历史的风起云涌，那就寻着城市的脉络，去福州最早的“潮流集散地”——烟台山，Citywalk 一下吧。

作者：周晓彤，转载自环球人文地理。本篇文章发表于《城市地理》2025年4月刊

统筹：赵翔

图片：周晓彤 巍然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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