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百年中国看上海，那么，上海看什么？

文/颜光明

日前去宝山拜访客人。坐轻轨3号线淞发路下车，途经何家湾，看到一条铁轨掩隐在绿荫里，顺着视线，以为是废弃后的一种文创。如今，把“铁锈”翻新，叫“创谷”，时髦吃香。见道口的两端都有黑白栏杆，想必这铁轨还在用。忽然想起，这不就是淞沪铁路？

是的。以前吃马路饭时经常路过（上世纪70年代）。周围都是货场和仓库，找不到生活的气息。这里落乡，是看着农田一点点被蚕食，变成工厂和其他用地，现在又演变为房地产。这里有前工业的缩影，烟囱林立，黑云滚滚，钢厂的集聚地，紧邻黄浦江，又是码头林立，运输格外忙碌的交通要道。

在我的印象里，这里是通往吴淞的重要通道，马路终年坑坑洼洼，尘土飞扬（路上跑的都是载重卡车），空气也不好，不时烟云密布，遮天蔽日，熏染大半个天空。有人说，这是钢厂冒出来的黑烟。如今，这里的地名还在沿用过去的，城镇的属性还在，不过现在已被房地产改变，开始华丽转身。

吴松是中国集工业和商贸率先开埠的区域。这里有"七省锁匙"之称，是水路进入上海的必经之地。吴淞口是长江入海的通道。这里厂栈林立，流通甚密，在这里修建铁路实属必要和高见，这既是上海开埠的历史见证，也是上海与“洋”有染的开始。

不要小看这小小的铁轨，却是中国铁路史的开端。算起来，还是清朝时建的。在上海还没有地铁，高架和高速公路时，从市区到郊外都要借助火车。比如去金山，现在还有专门的火车，去年体验过一次，坐上绿皮火车也真有了历史的厚重感。还有，以前去川沙，从定海路摆渡去浦东高庙（庆宁寺），再转乘小火车去川沙，颇有像在日本穿行于乡野的味道。再比如，现在的松江，安亭都有火车站，那是沾了沪宁，沪杭铁路的光。在市区，有真如车站（现在是上海西站），天通庵路车站（抗战时被毁了，现在成了革命文物和历史遗址）等，这都是上海历史变迁的实物见证。

所以，上海铁路之发达，如果细看一下，就相当于今天的轨道交通之发达。早在一百多年前，去吴松有专门的客运火车（1876年7月3日，吴淞铁路苏州河北岸至江湾段通车运营）。后来，即1898年，淞沪铁路全线开通，总长16公里，设有宝山路、天通庵路、江湾、三民路、高境庙、何家湾、蕰藻浜、吴淞、炮台湾9个车站。今天我看到的这段铁轨，就是过去的何家湾车站，后来成了货运站，编组站。

去年，去炮台湾公园坐轻轨去时就想到过淞沪铁路（我感觉是走在从前松沪铁路的线路上，有回到历史现场的意味）。家门口坐公交也能去（会经过铁道闸口，还有与铁路并行相伴的路程），但还是觉得路很远。从友谊路（轻轨），或水产路（公交）下，还得徒步2，3公里路不止。不过，让我大开眼界的是，只有站在长江边，视野就大不一样了，再看吴淞口时，才发现此地的险要，何为是海防要地，也就一目了然了。此时，才稍微看清了一点上海，不由感慨，哦，原来上海是这样的？而作为内河的黄浦江就像一条飘带落在了身后的城市森林里。

从吴松炮台到淞沪抗战，实际上硝烟并没散尽，很多遗迹都还在；再从宝山路到军工路，以及从铁路到码头，如今的殷行路到江湾新城（以前是机场）等，环顾这方圆几十公里的地方，不能不正视这些铁轨带来的改变，就像江南的河网密布，意识到这才是打开上海现代化大门最早的钥匙。

近代实业家张謇在受命赴任开发吴淞时说过，“自欧战停后，世界商战，就在上海；中国形便，必在上海。”后来被时间证实，终于取得国内外政商的共识：“得上海者得天下”，“不在中国成功，就在世界败北。”汽车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如果说百年中国看上海，那么，上海看什么？我想，看铁路，城市铁路，也许更贴切。从有轨电车到轻轨，可以找到上海这座城市近代的历史轨迹。这是离我们很近，有的还在并行正在书写的历史。

2024.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