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时间7月26日19点30分,第33届夏季奥运会在蒙蒙阴雨中拉开序幕。流动的塞纳河,串联起海明威笔下那场关于巴黎的流动盛宴,潺潺流水抒写成一首曼妙的长诗,娓娓道来着属于法国和巴黎的绰约风姿。
流动的塞纳河
完美的城市舞台
逐水而居的人们,令许多举世闻名的城市都依水而生,巴黎也是。这条发源于法国中东部山区、全长约780公里的塞纳河,不仅代表着巴黎的浪漫,也孕育了法国的文化和历史。在十九世纪,想要出海的法国人,从塞纳河登船即可经由勒阿弗尔进入英吉利海峡开启更远的航程。即便从长度或历史意义而言,塞纳河无法被称为法国的母亲河,但倘若没有塞纳河,巴黎的历史和文化也无从诉说。
正因如此,在万众瞩目的2024年巴黎奥运会开幕式过程中,塞纳河也身披光环,成为当之无愧的主角——来自各国的205个代表团,约6800名运动员搭乘85艘船只在塞纳河上由东向西航行约六公里后,经由埃菲尔铁塔旁的耶拿桥上岸,抵达铁塔对岸的特洛卡得罗广场。塞纳河以及沿途的地标性建筑共同构成这个巨大的舞台,与百年前,曾经在巴黎举行的第二届奥运会实现跨越时空、跨越世纪的对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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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特里茨桥
奥斯特里茨桥是运动员巡游的起点,此桥是为了纪念第三次反法同盟战争期间的一场著名战役而建。喷射的出蓝白红法国国旗三色焰火腾空而起,浪漫点缀巴黎的天空。运动员乘坐游船在此启航,塞纳河化身为流动的开放剧院,运动员是剧院中的主角,开始全长6公里的游船巡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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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圣母院
蒙面跑酷火炬手在各大建筑地标屋顶穿梭。在阳台乐手的伴奏下,仍在修复中的巴黎圣母院外墙架满脚手架,舞者在外墙起舞。距离巴黎圣母院大火已经过去五年,如今被烧毁的屋顶已经逐渐恢复,消失了4年的塔尖也重新回归人们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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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古监狱
当开幕式上出现历史上著名的“断头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画面,以及她生前被关的古监狱突然喷出“鲜血”,不免让观众一惊。这座位于西岱岛的巴黎古监狱是一座哥特式的建筑,现已作为博物馆对外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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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浮宫
镜头切到卢浮宫,场面堪称“卢浮宫奇妙夜”。火炬手来到《萨莫色雷斯的胜利女神》面前,2024年的火光照亮了这座公元前200年被创作而出的大理石雕塑,火炬手经过《米洛斯的维纳斯》,断臂女神朝着镜头俏皮地眨了眨眼。在逐渐激昂的音乐声中,画面还原了1911年《蒙娜丽莎》被盗的场景,紧接着,《梅杜莎之筏》、《马拉之死》、《荷拉斯兄弟之誓》等画作的主角们纷纷从画中脱逃而出,在窗边齐聚一堂,他们与观众一起,正在观看塞纳河上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开幕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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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桥:塞纳河里藏着的5幅名作
当游船驶过皇家桥(Pont Royal),奥赛美术馆前的河水中浮现出6张神情各异的面孔,她们分别来自5幅名作:枫丹白露画派的经典之作《加布莉埃尔·德斯特雷和她的一位姐妹》,17世纪法国画家乔治·德拉图尔的《方块A的作弊者》,玛丽-吉列米纳·伯努瓦1803年创作的《玛德琳肖像》,古埃及浮雕《哈索尔女神迎接法老塞提一世》,以及由波斯帝国的艺术家穆罕默德·卡西姆于1627年创作的《阿巴斯一世国王和他的侍从》。塞纳河的水面下,这些来自美术史各个片段的面孔窃窃私语,在潺潺的流水声中讲述着暗流涌动的历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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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赛美术馆
当火炬手奔至奥塞美术馆时,时间线回到了第八大艺术——电影的发明之时。奥塞美术馆标志性的大时钟背后的机械开始轰鸣,天降的荧幕画面致敬了1895年卢米埃尔兄弟制作的影史第一部电影《火车进站》。火炬手穿入荧幕,仿佛带领观众打破第四面墙,登上热气球飞往太空,飞向了法国电影制作人、魔术师乔治·梅里爱创造的《月球旅行记》中的月亮,随后经过《小王子》等经典电影场景,在水下潜艇里的小黄人们终于找回了失踪的《蒙娜丽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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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大皇宫
在巴黎大皇宫之上缓缓唱响的《马赛曲》,是作曲家兼仪式音乐总监 Victor le Masne为此次开幕式重新编排而成的曲目,全新的编曲充满力量而不失柔美之情。当音乐在巴黎上空盘旋的同时,法国国旗也在特罗卡德罗宫升起。此时,聚光灯打在十座镀金的雕像上,它们分别代表了法国历史上杰出的十位女性,分别有起草女性职业宣言的女性政治家、维护女性合法权益的女性律师、为女权主义奋斗的女性作家……这意味着倡导性别平等,也将成为2024年巴黎奥运会的一个大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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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菲尔铁塔
终于,我们到达了此次航行的终点,埃菲尔铁塔脚下的特罗卡德罗广场(Place du Trocadero)。星光熠熠的铁塔被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所簇拥,奥运五环在夜空中高挂于塔身,塔型剪影的颁奖台与河岸对面的埃菲尔铁塔遥相呼应。身披奥运五环旗的骑手乘银色飞马在塞纳河面上踏浪而来,带来了奥运圣火。
席琳·迪翁的歌声响起,在《爱之颂歌》的动人乐声中,被点燃的主火炬台化作热气球在都乐丽花园腾空而起,致敬1783年在卢浮宫前的历史上首次热气球试飞,也致意人类历史中对于飞翔矢志不渝的追寻和浪漫想象……
再一次跃入塞纳河
1900年,当第二届奥运会在巴黎首次举办时,塞纳河曾作为七项游泳赛事的举办场地,记录下奥运健儿们水上运动时的矫健身姿。如果你曾看过1884年法国画家乔治·修拉的作品《阿斯涅尔浴场》,那时的塞纳河还作为技术工人和当地居民们的夏日纳凉场所,可以尽情享受河水的清凉,以至于18世纪市政府还推出一条规定,基于对道德风化的考量,市民必须在河道游泳沐浴时穿衣服,男女必须分隔。只是,随着城市工业的快速发展,工业污染和生活垃圾、暴雨带来的城市污水令塞纳河的健康风险日益增加,直至1924年、奥运会再度回归巴黎的前一年,政府出于公共卫生原因和对安全的考量,颁布了禁泳令,为塞纳河上的自在畅游画上了休止符。
即便如此,塞纳河的水上运动热潮却从未止步。随着皮划艇运动1924年在巴黎奥运会上作为展示运动项目首秀后,1936年,德国柏林奥运会将其列为永久比赛项目,并在全世界掀起皮划艇运动的热潮。多年来,塞纳河上也留下了许多皮划艇爱好者的身影,今年,皮划艇和赛艇比赛也选址于塞纳河上游的马恩河畔韦尔(Vaires-sur-Marne),带来极具观赏性的比赛项目。
从法国国家图书馆出发、以埃菲尔铁塔为终点的桨板穿越巴黎比赛(Nautic Sup Paris Crossing),每年只有一天时间在塞纳河上开放。自2010年开赛起,参加人数也由100人逐步增长为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同类比赛。桨板运动爱好者和职业运动员站立在桨板上,划水经过十几座巴黎赫赫有名的桥梁,并与埃菲尔铁塔、巴黎圣母院等世界级景观擦肩,享受着塞纳河的水上乐趣。
尽管在上世纪90年代的一项研究中表示,塞纳河已成为当时全球重金属含量最高的河流之一,但清洁塞纳河的心愿并非一时兴起,而是许久的执念。1988年,前巴黎市长、后来的法国总统雅克·希拉克 (Jacques Chirac) 曾许诺要重新将一条可以自在游泳的塞纳河在五年内还给巴黎,即便2019年希拉克去世时仍未能兑现这个宏伟心愿,但此次申奥成功后,名为“重塑塞纳河”的计划终于被再度提上日程。要知道,建于19世纪的巴黎下水道系统在当时可谓绝世伟大的工程,因先进而赫赫有名,但百年以后却成为当下塞纳河污染的重要原因。如今,赛事将以最传统的方式重新回到塞纳河,将成为公开水域与铁人三项的游泳赛场,为储蓄雨水、容纳未经处理的污水,巴黎东南部的奥斯特里茨车站(Gare de Paris-Austerlitz)急切建造了一座能容纳五万立方米雨水的地下蓄水池,河上停泊的船屋因污水直接排入河中,也成为清理对象,要求接入城市污水处理系统,港口也接连安装污水接口和水泵。
为证明水质达标,巴黎市长安娜·伊达尔戈、巴黎奥组委主席埃斯坦盖一同跳入塞纳河亲身“试水”,标明塞纳河水质已达到竞赛要求的清洁标准,1924年的那条禁泳令,也终于在100年后得以消解。正如伊达尔戈“畅游”后所说的那样:奥运会是塞纳河净化工程的“加速器”,待奥运结束后,河道上为赛事筹备的26个新游泳池,将唤醒城市河流游泳的久违光景,人们终于能百年后再一次跳入塞纳河游泳享受久违的清凉。
从过往到如今,从历史、运动、文化到艺术、潮流、生活,塞纳河与巴黎的一切息息相关。连接夏佑宫、也是开幕式方案中运动员登岸的耶拿桥,每年法国国庆都在这里点燃盛放的烟火。桥下穿梭的“苍蝇船”,名字起源于19世纪索恩河沿岸的河流名字,在1867年巴黎世博会的提议下,随着巴黎拓展水路航运的需求,这些观光游船沿着索恩河进入塞纳河,在巴黎和郊区穿行,运送着游客。1900年,地铁开始代替水上交通,缓缓漂流在河面的船只不再成为航运工具,而是在1951年被重启为水上漫步的观光用途,并直到今天仍连通着左岸的古雅和右岸的熙熙攘攘。
飘摇在河上的,还有船屋里的百态人生。在《巴黎人报》的一次采访中,生活在船上的艺术家、建筑师、航海家们,讲述着自己在塞纳河上住宿的生活,船只的保养与停泊费并不一定比住在陆地上更低廉,但漂泊的生活正如起伏的河流,随时有挑战,也随时有惊喜。从岸上到河中,部分船屋已改造成为风靡网络的水上漂浮酒店或Airbnb网红住宿,由观河景到住在河上,成就了另一种视角下对塞纳河风情的收藏。
塞纳河如同一条闪烁璀璨光芒的项链,沿途将巴黎最具地标性及文化历史意义的建筑相衔接,也用与时俱进的生活方式,为这座浪漫之都的传奇增添不设限、常焕新的丰富色彩。2002年,不靠海的巴黎在巴黎市长Bertrand Delanoë的创立下拥有了名为巴黎沙滩(Paris Plages)的夏日限定活动,沿着塞纳河畔建立的一个个新生沙滩上,人们在沙滩躺椅上享受日光浴,孩子们吊上绳索笑着开启“飞越塞纳河”的索道飞越冒险,踏板船、皮划艇、独木舟等水上游乐项目与河畔上的太极、气功、功夫课,也相继成为快闪的风景。河上每艘可容纳6人的电动船,摇曳在电影巨幕前,为塞纳河吹来犹如海滩的惬意。2018年法国神厨Alain Ducasse打造的长达31.1米的全电动船式餐厅在塞纳河上实现美食与美景的融合……无数电影和著作都以塞纳河作为背景,由这条河流展开故事,令情怀泛滥。
深夜的河畔,杜拉斯无数次沿河散步,走到讷伊桥,再返回巴黎圣母院,她曾说:“只要开车,我就能活下去,只要我能坐着车兜风,看看塞纳河、诺曼底,我就能活下去。”电影《爱在日落黄昏时》,男女主角时隔九年再度重逢,登上塞纳河的游船,鲜活多彩的城市在河景里交织,从未搁浅的想念也随风吹动。
追溯过往,鲜少有人知道如今咖啡店、书店累积的浪漫左岸,在高卢罗马时期只是一片广袤的湿地沼泽,右岸在积淀出奢华宏大的文化底蕴前,也只是沙洲与海湾的交叠。时过境迁,正如曾负责城市规划的巴黎副市长伊曼纽尔·格雷瓜尔所说的那样,塞纳河是巴黎诞生的原因。如今,这条河流早已成为整座城市光彩永隽的史诗级IP,承载着巴黎的生命之水,在漫长时光里,留住每个向往巴黎、或已经抵达过巴黎的人深厚的记忆与情感,它也定义着巴黎的生活方式,见证无数传奇与故事的发生,奋笔疾书着关于这座城市崭新、耀眼的光彩。
撰文:韩小暖
编辑:子秋,luzy,遇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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