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黛瓦,药香漫城;机缘巧合,亳州之旅。
当初冬的夕阳把最后一捧金粉筛在“华佗百草园”的金属字上时,我们刚好从亳州博物馆赶过来,一睹“百草园”的优雅容颜:
那枚心形气球颤巍巍悬挂在风里,像谁没说出口的软语;恐龙雕塑抻着长颈微微扭动,像是对我们这些来自文乡枞阳的客人打招呼,很是有趣;穿黄衫的孩童追着气球影子跑,脚步惊起几缕微风,裹着黄昏的暖往人衣领里钻;不远处的亭台笼在橘色暮霭里,飞檐翘角都浸软了,像把岁月熬成了糖稀。
草木与烟火共生的大观园,千年本草的温良,加上孩子气的热闹才是“人间烟火处”。
我们一行五人,沿园内的彩虹大道,途经“种子方阵”“月季长廊”,永安河上的“青黛桥”后,在“华佗文化墙”前驻足观望,思绪万千。
麻沸散:世界最早全身麻醉剂,比西方早约1600年 ;五禽戏(身边不少运动达人的必修课):模仿虎、鹿、熊、猿、鸟的医疗体操,开运动医学先河 ;外科手术:精于内外妇儿针灸,手术可“刳剖腹背,抽割积聚”;
还有神医与魏武帝的恩恩怨怨……
上午,我们参观了亳州之旅必到的打卡点:现代地道战的“鼻祖”——曹操地下运兵道。
威武高大的城门前,“衮雪”二字难倒了许多“英雄好汉”;传说:建安年间曹操途经褒河,见水流湍急、浪花似雪,挥笔写下“衮雪”;随从提醒“衮”字缺三点水,曹操浅笑答曰“一河流水,岂缺水乎”,成了千古趣谈。
我们在解说员的引领下踏入曹操运兵道,仿佛踏入了一条时光隧道,瞬间被卷入千年之前的战火硝烟之中。
运兵道以大隅首为中心,向四面延伸,宛如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地道距地表深度一般在2-3米之间,最深处超过7米 ;内部结构复杂多样,有土木结构、砖土结构、砖木结构和浑砖结构等,因非一个朝代修筑使用,故而宽窄不同,高低不等。
在这幽深的地道中,青砖砌成的墙壁历经岁月打磨,显得斑驳而沧桑;我们手抚青砖,仿佛能触摸到历史的纹理,感受到古人的智慧与汗水;地道内还出土了大量文物,从铁刀、铁剑等军事器械,到铜镜、瓷盏等生活用具,无一不诉说着曾经的故事。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们从地下来到地上,气喘吁吁,贪婪地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古人的智慧和毅力让我深深折服。
亳州的风里,总裹着三分药香。
我们马不停蹄直达“中国亳州中药材专业市场”,抬眼便是那道红钢拱架撑起的门楣,几个字烫在日光里,像晒透的药笺;而门庭中央立着的,是一身月白的华佗——他宽袖垂落,指尖似还沾着麻沸散的余温,石质的胡须里,藏着东汉的药臼声。
千年前谯县的药摊,大抵也飘着这样的苦香:苍术揉碎的辛,当归浸酒的绵,还有他亲手试药的草叶气,顺着涡河的水,漫过了魏晋的烽烟,漫成如今这满场的药囊与秤杆。
我们在大市场内漫无目的地闲逛,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眼界大开,让我印象深刻的不是许许多多我们不认识的药材,而是我们平时熟悉的花花草草好多在这里都是悬壶济世用到的良药。
日头正午,暖风掠过拱架的钢骨,竟也带了些草木气——是华佗的白衫,兜住了这一城的药香,从东汉,到此刻。
华佗故里,从“百草园”的种植,到现代药物的研发,再到“买世界、卖世界”(中药材)的大市场,成为世界中药链条上一颗璀璨的明珠。
中餐,我们在亳州“药膳坊”用餐,每一道菜品都与“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们有幸品尝了“古道芍花鸡”“曹操鱼头”“华佗十全”、油炸桑葚叶等,大饱口福。
下午,我们继续打卡“砖上的风,玉里的光”——“亳州博物馆”。
午后的阳光漫过仿汉殿宇的飞檐,落在“亳州博物馆”五个鎏金大字上——是郭沫若先生的笔意,藏着涡河岸边千年的沉实。
我们踩过门前青石板的凉意,像踩过一段被时光磨平的年轮,推门时,风里忽然裹了些汉代的尘。
一进展厅,那块被红绳围起的“石书”便撞进眼里——粗粝的岩石仿似从地底破土而出,灰褐的肌理裹着岁月的褶皱,唯有正面那片被打磨得温润的石面,亮得像被时光擦亮的信笺。
石面上刻着的“亳”字最是醒目:上方的“亠”如破土的芽尖,中间的“冂”裹着舒展的枝桠,下方的“乇”像扎进泥土的根须,金黄的刻痕在灯光下泛着暖光,活脱脱是把“亳”字从甲骨里拎出来,种在了这岩石上。
对于“亳”字,民间流传另一种说法:取“高”字上部分和“宅”的下部分,“宅高不低”谓之“亳”。
展厅第一缕光,悄悄落在玻璃柜里的文字砖上,那是曹操宗族墓里刨出来的土黄色,砖面的刻痕像刚写完的信:“顷不相见”“苍天乃死”,是建墓小吏用发簪划下的相思与愁惶;指尖贴在玻璃上,仿佛能触到东汉的风——那些字没有规矩,草书写得潦草,隶书写得朴拙,像田间老农的闲话,像市井妇人的叹息,忽然就懂了:原来历史从不是帝王的列传,是普通人把心事刻在砖上,等千年后的我们蹲下来读。
转角撞见那只东汉玉猪,不过巴掌大,青白色的玉料里卧着温驯的眉眼。它是墓里的“握玉”,古人说握猪入土,来世能得富足。可这猪雕得太软和了,耳朵耷拉着,尾巴蜷成个圈,像刚在谯城的晒谷场蹭过一身暖阳,哪里像陪葬的器物?倒像哪个孩童忘在墓里的玩物,一忘就是一千八百年。
窗外的光渐渐淡了,我在“亳商市井”展厅看见复刻的老药铺;药碾子、戥子秤泛着包浆,墙上的“地道药材”匾还留着民国的墨香——亳州是药都,从前的药商踩着涡河的船板,把当归与陈皮运向江南,如今那些药香都凝在博物馆的空气里,和砖文的墨味、玉衣的冷香揉在一起,成了这座城的气息。
临走时又望了眼门口的文字砖;有一块刻着“长示子孙永寿康”,笔锋歪扭,却比任何碑帖都恳切;原来我们与古人的执念,从来没两样:想把日子过成诗,想让思念被记住,想在时光里留一点温度……
孩子们清脆如铃的欢笑声,让我从绵绵思绪中回到眼前。
“华佗真是被曹操所杀吗?”
“文化墙上的内容有可信度,主流媒体也这样认为,但现在又有了新的说法,非操!”
暮霭四合,华灯初上;我们依依不舍地离开“百草园”,结束了一天的亳州之旅。
初遇似初恋,古都亳州,是时光特意慢下来写的诗。
从华佗的一块药圃到“百草园”,从草本大世界到世界药都,从神医华佗到“魏武挥鞭”的曹操……
古都亳州,藏着商周的青铜余温,载着秦汉的雄风浩气,更漾着魏晋的风骨与明清的雅韵,每一步踏足,皆是与千年历史的温柔邂逅。
涡水汤汤,滋养出亳州的灵秀底蕴。
道家先哲老子骑牛西去,留下《道德经》的玄妙哲思,紫气东来的传说萦绕涡河两岸;庄子垂钓濮水,醉心天地自在,逍遥情怀融入这片土地的肌理,让亳州多了份超然淡泊的气韵。
药香袅袅,是亳州独有的烟火气息。
作为中华药都,这里的清晨总被药香唤醒,药市上琳琅满目的药材,裹挟着自然的清润,是千年传承的本草智慧。
文风灼灼,晕染出亳州的文脉悠长。
建安文学在此勃兴,三曹父子以笔为剑,挥毫写下慷慨悲凉的诗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豪迈,“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壮烈,让建安风骨千古流传。
亳州如一本厚重的古籍,每一页都写满岁月沉香,读不尽的古韵风华,品不完的人间温情;亳州沃土,在4500多年历史长河中,人才辈出,星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