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素以奇松、怪石、云海、温泉、冬雪著称于世,雄奇幻险,变化无穷,移步换景,触目成画。黄山以青黑色闻名,其山体岩石并非全部呈黄色,而是以青黑色为主。因此,在古代,它被称为“黟山”。“黟”字在汉语中解释为黑色。唐代《周书异记·神仙传》云:“江南黟山,据得其中,云凝碧汉,气冠群山,神仙止焉。地无荤辛,境绝腥腐;古本灵药,三冬不凋;名花异果,四季皆有;山高木茂,可为炭以成药;迸泉直泻,状如飞瀑;下有灵泉,香美清温,冬夏无变”,是轩辕黄帝“栖真之地”。唐玄宗李隆基对道教尊崇有加,当他听闻黄帝在黟山炼丹得道升天的故事后,认为黟山是一座具有神圣意义的仙山,为了表达对黄帝的崇敬之情,同时也希望借助黄帝的仙威,保佑大唐江山社稷繁荣昌盛,于是在天宝六年下诏,将黟山改名为“黄山”。因此,黄山观日出已超越了单纯的自然景观,成为一种文化仪式——既是对天地造化的顶礼,亦是对生命诗意的追寻。
天未破晓,光明顶已聚满守候的旅人。风过处,青黑色山岩在暗蓝的天幕下若隐若现,仿佛远古的墨色未干。忽而天际裂开一线淡金。这是日出前的序章——非骤然的明亮,而是光与暗的微妙博弈。云层被染成绯色,群峰如墨色氤氲的古画,在青黑岩体间,松针凝露,石阶染霜,连呼吸都带着松脂与苔藓的清冽。峰峦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次清晰,莲花峰如青莲初绽,光明顶似巨烛待燃。此刻,山风裹挟着松涛阵阵,仿佛山灵在低语:“泰岱之雄伟,华山之峻峭,衡岳之烟云,匡庐之飞瀑,峨眉之清凉,雁荡之巧石,黄山兼而有之,游黄山则众多名山胜景尽收眼底。”待得金乌跃出云海,天地陡然一震。日出的刹那,时间仿佛凝固。云海被镀上金边,如熔金流动;山岩泛起青灰的冷光,与日光的暖色调成奇妙对比。松枝上的霜露瞬间蒸发,松针的翠色在光中愈发鲜亮。此情此景,恰合余绍祉“梦中自觉羽毛轻”的轻盈感——非是腾云驾雾,而是身心与天地共振的畅然。
然黄山日出之妙,不仅在光色之奇,更在“变”中见“常”。明末杨补在黄山游记中说:“他山以形胜,观可穷;黄山以变胜,云霞有无,一瞬万态,观不可穷。”明代大旅行家、地理学家徐霞客两次登游黄山,见黄山之胜,叹为“生平奇览”。人问:“游历四海山川,何处最奇?”徐答曰:“薄海内外无如徽之黄山,登黄山天下无山,观止矣。”明末余绍祉诗云“白云红叶一溪诗,山泉半是硃砂液”,道尽了黄山“瞬息万态”的灵韵。晨起观日,前一分钟还是“云脚起处路蜿蜒”,下一刻便“人入石心行”,云霞有无间,峰峦忽隐现,连呼吸都成了与山灵的私语。更妙的是,这“变”中藏着“常”——正如狮子林旧联所言“岂有此理,说也不信;真正妙绝,到者方知”。古往今来,徐霞客、余绍祉、杨补们在此留下的诗篇,哪一篇不是“变”中写“常”?他们写云海,写松涛,写“梦中自觉羽毛轻”,实则都是在写“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的永恒。
最令人动容的,是黄山日出背后的文化魂。余绍祉“四试不售”仍负侠气与群技交游,晚年避俗习佛,终成“疑庵”之号;徐霞客两登黄山,叹“观止矣”,将“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的赞誉刻入史册。这些文人墨客、高僧羽士,在黄山寻的不是风景,而是心灵的归处。他们见日出而思“飞仙可期”,观云海而悟“大道场”,连石上松、残瀑、微钟都成了通向“古皇”的密码。这种“以变胜”的哲学,恰是黄山给予中国人最珍贵的精神遗产——它教会我们,美不在“说”而在“行”,不在“知”而在“感”,不在“观”而在“悟”。光明顶上,云海翻涌如潮,初升的太阳似熔金坠海,瞬间点燃千峰万壑。这轮旭日,照见过李白的“云想衣裳花想容”,照见过徐霞客的“生平奇览”,也照见过无数如你我般平凡的旅人。它不因朝代更迭而黯淡,不因人事变迁而改变,却在“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的轮回中,将最纯粹的光明洒向人间。这或许就是黄山最动人的地方——它用亿万年的造山运动、冰川风化,造出这“雄奇幻险”的奇景,又用无数文人的诗心,赋予它永恒的魂魄。
黄山胜景,千峰竞列,幽壑纵横。劈地摩天,山峦起伏,峭壁峥嵘。五岳归来者,终觉群山有尽;黄山归来者,始知造化无穷。但我深知,那轮旭日已在我心中种下了光,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想起“五岳归来不看山”的赞誉,想起余绍祉“到者方知”的喟叹,便会想起那个清晨,在黄山之巅,与天地共赴的一场光影之约。这,大概就是黄山日出的终极魅力——它不仅是一场视觉的盛宴,更是一次心灵的觉醒,让人在“变”中见“常”,在“常”中悟“道”,最终与山水同频,与天地同呼吸。黄山观日出,观的是日,悟的是心。这轮旭日,是天地写给黄山的情书,也是黄山写给世人的箴言:最动人的美,从不在言语间,而在亲临的脚步里,在感悟的刹那中,在永恒的追寻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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