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亚后海的晨光总带着点慵懒的热。阿辉踩着冲浪板往渔船划时,浪花在他脚边碎成星星点点,“今天的潮水适合撒网,和乐蟹正往浅滩钻呢。” 他黝黑的胳膊上挂着网绳,防晒袖套卷到肘部,露出被晒成古铜色的皮肤,“这蟹子精得很,要趁它们还没醒透下手。”
跟着他把渔网拖进水里时,沙粒钻进脚趾缝,带着海水的温热。“和乐蟹是万宁来的贵客,每年这个时候就顺着洋流跑到后海。” 阿辉边撒网边说,网绳在他手里像条灵活的蛇,“你看这网眼,专门为它们量身定做的,小的放回去,大的才够味。” 远处的椰树在风中摇晃,影子投在海面上,随波晃成一片细碎的绿。
收网时太阳已经爬得老高,网兜里突然传来 “咔嚓” 的脆响 —— 是和乐蟹在挥舞螯钳。青褐色的蟹壳上镶着浅色的花纹,最大的那只足有巴掌大,螯钳上还沾着海草,吐着细密的泡沫。“看这蟹脐,圆鼓鼓的是母的,满黄;尖的是公的,膏多。” 阿辉捏着蟹背把它们扔进竹筐,“清蒸最能显本事,多放一粒盐都是浪费。”
回到岸边的渔家乐,阿婆已经烧好了沸水。“水开了把蟹肚子朝上放,这样黄才不会流出来。” 她把蟹挨个摆进蒸笼,竹篾的清香混着蟹的鲜气漫开来,“蒸八分钟就得关火,老了就咬不动了。” 灶台上的风扇转得呼呼响,把热气吹向门口,引得路过的游客直回头。
蒸笼掀开的瞬间,一股鲜得让人发颤的香气扑出来。和乐蟹的壳变成了鲜艳的橙红色,像被夕阳染透的贝壳。阿辉用筷子把蟹身掰成两半,金黄的蟹黄立刻流出来,带着点晶莹的油光。“先吮黄,再挖肉,最后啃螯钳。” 他示范着咬开蟹腿,雪白的肉弹得像果冻,“这口鲜,藏着三亚的海温、盐度,还有洋流的秘密,少一样都出不来这味。”
我学着他的样子吮了口蟹黄,那股醇厚的鲜甜在舌尖炸开,带着海水的清冽,咽下去后喉咙里还留着淡淡的回甘。阿婆端来一小碟醋,“怕腥就蘸点,不过真正的好蟹,不用。” 她说着给我们倒上本地的凉茶,“后海的浪是软的,养出来的蟹也带点甜,不像深海的那么烈。”
下午坐在沙滩上看冲浪的人,海风吹过带着椰子的香,手里还留着蟹肉的鲜甜。阿辉说很多人来三亚只知道吃龙虾鲍鱼,“其实和乐蟹才是海岛的真味道,要懂潮汐、懂洋流,才能捞着最鲜的。” 他指着远处的渔船,“就像这网,撒下去是等蟹,其实也是等三亚的海给咱捎信。”
离开时阿婆往我包里塞了包虾饼,“回去配粥吃,能想起后海的味。” 但我知道,少了蒸笼里的热气,缺了阿辉掰蟹时的利落,少了沙滩上的海风,这味道终究是打了折。就像阿辉说的,三亚的海岛密码,不在游客扎堆的景区里,而在这网起网落间,在清蒸和乐蟹那口会跳舞的鲜里 —— 那是大海写给三亚的诗,得亲口尝才读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