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人汉行:江湖淬火处的钢焰道场
Day1:铁楼吞浪
高铁钻出大别山隧道时,长江浑黄的吐息已扑上车窗。拖着箱子踩过江汉关青砖,钟楼铜铃忽荡起闷响——十九世纪的余震顺脊椎爬上来。冲上黄鹤楼顶层,江风劈面灌满衣襟。导游喇叭刺破雨幕:“崔颢题诗那层早塌了,这是钢筋骨!”抚过铸铁飞檐,冷硬触感直扎掌纹,忽见烟雨里龟山电视塔刺破云层,恰似一柄烧红的焊枪捅向天穹。
码头初劫: 户部巷人潮蒸腾着豆皮焦香。老师傅铜铲翻飞,糯米蛋液在铁锅烙出金甲。咬破焦壳时油汁烫舌,邻桌老汉咂着白酒笑:“湖南人吃辣?武汉的油锅才炼胆!”汗珠砸进蛋酒碗,竟浮起半圈钢蓝色的油花。
Day2:轮渡剖江
中华路码头锈闸嘶吼着张开。渡轮撞进江心白浪,混浊水沫溅上舷窗。忽见晴川桥巨拱下,赤膊“水猫子”纵身扎进漩涡,橙红浮标在激流中忽隐忽现。“捞废钢的!”卖票嫂叼烟卷:“长江肚里沉着半座汉阳厂!”话音未落,那身影已攥着截钢筋冒出水面,黢黑背脊蒸腾白汽如淬火的铁。
船工暗语: 汉口老巷热干面摊碱香扑鼻。麻酱裹住黄面,辣萝卜丁脆响似扳手敲钢管。老板撒把葱花:“快拌!码头规矩——面坨了要挨扁担!”铜筷翻搅间,长江汽笛在碗底呜咽起来。
Day3:樱雪烙魂
武大老斋舍的琉璃瓦还滴着夜雨,樱花大道已涌起粉白海啸。人潮推搡中,我伸手接住落瓣,薄如钢锉刮下的铁屑。挤进半山庐旧址,青苔爬上“奠基石”德文刻痕。守楼大爷突然跺响水磨石地:“听!这是珞珈山的龙脉!”鞋跟叩击处,整栋小楼嗡鸣如待发的机床。
钢火禅机: 凌波门栈桥浸在春水里。红衣少女踏浪拍照,涟漪漫过锈蚀的锚链孔。卖藕汤婆婆递来陶罐:“东湖的藕节有九孔,比湖南多两窍心眼哩!”乳汤滚过喉头,莲藕拉出银丝,似老汉口绵长的江湖盘算。
Day4:炉骨生花
青山区浓雾裹着铁锈味。武钢博物馆高炉残骸前,退休工用矽钢片敲出《洪湖水》。拐进红钢城街坊,苏式红砖房阳台上,钢枝焊成的晾衣架开满绿萝。“这楼是拿高炉渣打的底!”白须老爹拍着墙砖:“五八年砌墙时,汗碱把砖都腌咸了!”
硬核绝杀: 戴家湖公园荒草间,绿皮火车头枕着煤渣。守车人撬开啤酒:“敢爬不?驾驶室留着司炉的魂!”攀进锈蚀铁舱,仪表盘碎玻璃反光里,忽见自己瞳孔映出冲天钢焰。
返程动车驶离武昌站时,长江二桥钢索正绷紧夕阳。兜里武钢捡的矿渣硌着掌心,忽忆起轮渡上“水猫子”的话:“江底的废钢泡久了,能长出一身肉!”
四日穿行,江城魂魄在钢火中显形:黄鹤楼飞檐镇着楚天的躁,轮渡铁甲剖开江湖的肠,珞珈石基里沉着民国钢火,红钢城砖缝沁着工人阶级的汗碱。最惊心却在汉阳造旧址,穿汉服的姑娘举手机直播,背后“汉阳铁厂”界碑突然淌下锈泪。她旋身甩动水袖:“老铁们!这锈色像不像口红的烂番茄色号?”
归家冲泡恩施玉露
茶针在杯中倒悬如塔吊
最悍的江城气性
原是炉前工脊梁的盐霜
长江水泡透的
——半块耐火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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