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老冯和您讨论一个有趣的问题:假如当年吴三桂不投降清军,不打开山海关,不引清兵入关,历史会如何?
老冯不卖关子,先说推论:无论吴三桂是否引清兵入关,满清统治中国,都是大概率事件,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再作出这个结论之前,我们先看看当时的几个基本事实:
事实一
清兵其实已经动身入关
多尔衮(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十四子,皇太极死后的满清实权人物)不是因为收到了吴三桂的来信,才决定入关的,恰恰相反,早在吴三桂写信给多尔衮之前,多尔衮已经知道:北京城破了,崇祯皇帝死了,所以实际上,多尔衮已经率领清军,走在绕道长城入关的路上了。
我们来看看这件事的时间表:
公元1644年农历四月初八日,多尔衮率领清兵十一万大军,从盛京(沈阳)出发,浩浩荡荡,准备绕道从长城薄弱处杀入关,能攻陷北京则攻陷北京,取代李自成,否则退而求其次,在华北建立据点,割据关内华北某地,以作长期经营。
公元1644年农历四月十三日,多尔衮的清兵大部队行军到达辽河,洪承畴当天建议多尔衮:从蓟州、密云等接近北京的地方入关,直逼北京。(史料原文:今宜计道里,限时日,辎重在后,精兵在前,出其不意,从蓟州密云近京处,疾行而前)同日,李自成、刘宗敏率领大顺军从北京出发,往山海关进发,攻击吴三桂的关宁铁骑。
公元1644年农历四月十五日,多尔衮清兵大部队行进到辽宁阜新一带,吴三桂的求援信送到,多尔衮征战多年,他很敏感地意识到:迫降吴三桂、打开山海关的机会来了,要知道:从山海关入关,比绕道长城薄弱处入关,容易多了,成本低多了,而且,招降吴三桂,化敌为友,不但可以解决清兵在山海关的后顾之忧,而且还可以给清军带来新的力量,一举多得,于是,多尔衮立马下令清军掉头,向山海关进发。
公元1644年农历四月二十一日,多尔衮率领的清兵大部队到达山海关外,当天,李自成大军攻击吴三桂大军,吴三桂的关宁铁骑抵挡吃力,不支,深夜,吴三桂携同亲信到清兵军营,求见多尔衮,并答应了多尔衮,剃发易服,投靠清军。
公元1644年农历四月二十二日,山海关大战爆发,清兵和吴三桂联军,合力击败了李自成部队。
这个时间表告诉了我们:无论吴三桂是否放清兵入关,清兵最终都会入关,只是:清兵入关的地点不同,便捷程度不同。
事实二
清兵此前已经多次入关
其实在明朝最后的十几年里,清兵早已经不是第一次入关了,虽然清兵一直无法攻破山海关,但是,清兵绕道喜峰口、大安口、墙子岭等地的长城薄弱处入关,然后一直杀入内地,大行劫掠,抢劫巨量的马牛羊、金银、粮食、人口(做奴隶),这种事在明朝最后十几年里,有据可查的,至少有以下六次:
第一次:1629年农历四月,皇太极率清军数万,从龙井关、洪山口、大安口等长城薄弱处入关,围攻北京城,激战之后,发现占不到便宜,自己撤回了沈阳。
第二次:1634年农历七月,皇太极率兵突破长城,围攻宣府,劫掠大同,攻陷得胜堡,北京城大震,崇祯急忙把围攻李自成的明军临时调到山西,救援大同,皇太极眼看讨不到便宜,退出关外,值得一提的是:正是因为这次急调明军增援大同,导致李自成的起义军突围。
第三次:1635年,清军突破长城,杀入山西境内的忻州、定襄、五台等地,大肆抢劫,然后撤退出关。
第四次:1636年农历五月,清兵数万人从喜峰口、独石口等长城关口入关,先后攻陷昌平、良乡、顺义、宝坻、定兴、安肃、大城、雄县等城,大肆抢劫之后,退出关外,清兵撤退的时候,还在木板上用汉字写上“各官免送”等字样,羞辱明朝当局。
第五次:1638年,清军再一次从墙子岭、青山口等地,突破长城,攻陷昌平、宝坻、平谷等地,北京城再一次为之大震,然而,清军这次没有攻打北京,而是突入山东境内,攻陷了55个县,如入无人之境,就像到山东度假一样,然后,清兵抢劫了大量牲畜、黄金白银、人口(做奴隶),自动撤退出关。
第六次:1642年农历四月,清军从蓟州附近,突破长城,杀入内地,一连攻陷河北、山东多个城市,又是一次大肆抢劫,然后,撤退出关。
这些令人哭笑不得的历史告诉我们:其实在明朝的最后十几年间,清兵已经多次入关,所以,在真实的历史上,早就不存在所谓“清兵无法入关”的问题,所谓“清兵无法入关”其实是对明清史不甚了解的一部分网友,脑补出来的罢了。
而且事实上,在崇祯上吊之前,满清已经征服和控制了整个漠南蒙古,在长城以北,已经对大明形成半包围态势,所以,从北部长城薄弱处入关,对清兵来说,技术上早已不成问题。
说到这里,你也许会问:长城不是专治清兵、蒙古兵的吗?怎么让清兵闯进来了呢?其中一个原因是这样的:长城,也是需要维护的,维护,都是需要人力财力的。如果不用心维护,日晒雨淋,年久失修,长城有些部位就会崩坏,就会坍塌,一旦维修费没有及时到位,那么坍塌部位就会被突破。
事实三
清兵多次入关以抢劫为主
明朝的边防军,虽然有“九边重镇”系统,但是在明朝末年,由于欠饷、饥荒、粮草弹药断供、官兵战斗士气低下等原因,九边重镇实际上已经溃烂,基本上已经无法防止清军入关。
明朝九边重镇,点击看大图
清军此前多次入关,之所以没有下决心和明朝决战,只是因为知道当时征服中华四百州的时机尚未成熟,所以此前清兵每次入关,主要目的都是为了抢劫,每次都抢夺一大堆的猪、马、牛、羊、人口(做奴隶)、盐、铁等各类财物,抢完就走。
然而在1644年的春天,这一回清兵大举入关,不同了,这次时机成熟了,这一回,清军是来真的,是打算来了就扎根不走的了,在这一点上,史料《清世祖实录》是这样记载的:
“……此行或直趋燕京,或相机攻取,要当于入边之后,山海、长城以西择一坚城,顿兵而守,以为门户……”
可见,1644年春天清兵这次入关,做两手打算,上策是攻破北京城,如果做不到,那么下策就是在山海关以西的河北某地,攻陷一个城市,然后驻屯在那里,日后一点一点扩大地盘,也就是说,1644年这次,满清是铁了心要逐鹿中原的了。
事实四
李自成是不合格的统治集团
李自成起义的旗号是“闯王来了不纳粮”,那么,起义军杀入北京之后,无法自食其言,自然无法向基层百姓伸手征税。
说到这里,老冯插个话,“闯王来了不纳粮”这个口号,其实是给自己挖坑,天底下哪有不收税的皇帝?这话没有给自己留余地,不是一个很明智的口号,这个事教训我们:说话不要把话说死,要给自己留有余地。
这件事其实也说明,李自成集团在政治上是不成熟的,人们说闯军是低级流寇,并没有冤枉他们。
所以呢,李自成集团,只能宰大臣,吃富户,这就是为什么,起义军攻陷北京之后,勒索明朝遗留下来的大臣,当时叫做“追赃助饷”,具体点说,就是把明朝留下来的大臣,逮起来,勒索巨额钱财,如果你不给,或者说没有,那么就对你动刑。
结果,京城官场一片鬼哭狼嚎之声,这件事传出去,闯军形象大毁,整个华北地区的士绅阶层,对李自成集团大失所望。
可见,李自成的“大顺”政权,攻破北京之后,还是一派流寇作风,并没有搭建起一个国家的正规税收管道,那么这显示了:李自成起义军在组织力、管理能力、领导意识等方面,是严重落后的。
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李自成攻破了北京城之后,一样也是面临着巨大的军饷压力,当时中国是小冰期,庄稼减产,百业凋敝,崇祯皇帝收不上来的税,其实李自成一样收不上来,崇祯皇帝未能解决的财政困难,李自成一样无法解决。
事实五
满清是成熟的政治集团
满清集团更像一个“正规”的集团。
在入关之前,事实上满清已经发展成了一个成熟的政权,在管理能力、动员能力、组织能力、税收能力、攻击能力等各方面,都已经相当成熟。
所以,满清和李自成集团、南明集团比起来,都稍胜一筹,更像是一个靠谱的统治集团。李自成集团流寇习气严重,南明集团一直内斗,论成熟靠谱,他们都不能和满清集团相比。
满清集团在统战、收买人心方面,也非常有手段,入关之时,满清打出“为崇祯皇帝复仇”的旗号,无论对于明朝军队余部,还是对于李自成起义军,只要官兵愿意归顺大清的,一律官升一级,可以说,就管理能力、组织能力、靠谱程度而言,满清集团相比李自成集团,显然稍胜一筹,所以,满清得天下的成事概率,自然更高。
事实六
吴三桂已经走投无路
当时李自成出动十万大军攻击吴三桂,吴三桂势单力薄,不支,所以事实上,吴三桂已经走投无路,假设吴三桂不引清兵入关,那么他的结局就是在山海关被李自成打死,或者活捉然后再杀死。
所以,假设吴三桂不引清兵入关,那么中国的形势其实就是四足鼎立:李自成、满清、张献忠,南明。
试问在李自成、满清、张献忠,南明,这四个阵营里,谁的实力最强、而且坐江山最靠谱?答案是:满清。
所以,即使吴三桂不引清兵入关,满清统治中国,仍然是大概率的结局。
事实七
清军是全东亚战斗力的天花板
清兵入关之后,闯军和清军打了好多场战役,多数都是清兵胜,闯军败,为何?因为在事实上,吸收了红夷大炮技术、并且将其改进之后的清兵,已经是当时全东亚最强悍、战斗力最强的部队,换句话说,17世纪中叶的满清铁骑,是当时全东亚战斗力的天花板,这是一个公认的事实。
后来的历史事件,也证明了这个事实:清军先后击败了明军、蒙古军、朝鲜军、李自成军、张献忠军、南明军、郑家军,不久之后,清兵还在雅克萨击败了俄军……可谓是战功赫赫,不可一世。
所以,我们说清军是17世纪中期和后期全东亚最强的部队,不是瞎猜,不是吹嘘,而是被历史证明了的事实。
战争是人力资源、财政能力、组织动员能力、主帅军事才华、武器装备等一系列实力的综合,从这个角度看,清军显然比大顺军、张献忠军队、南明军队,都要强很多。
今天谈到最后,我想结论基本上已经清晰了:从当年清兵、李自成、南明、张献忠等各方势力的战斗力、组织力等各方面综合实力来看,即使吴三桂不引清兵入关,那么最后,清兵入关并且统治中国,也是大概率事件,即使抛开别的不论,单凭“清军是当时东亚战斗力的天花板”这一点,做出这个预判,也是符合逻辑的,当然了,假设的历史,没有标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