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之变：贵妃遭遣反生爱，生女亦可壮门楣

可巧，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入朝献捷，由玄宗慰劳数语，余无他事，就此退朝。玄宗入内，又往杨贵妃宫中，贵妃竟不出迎，直待玄宗踱入，才算起身行礼，且冷语道：“陛下何不向上阳宫去？”唐玄宗不待说毕，便截住道：“卿休再说此事！”杨贵妃撒娇道：“妾情愿退出宫外，让梅精在此专宠，免受臣僚讥评。”唐玄宗又再三劝慰，哪知杨贵妃越唠唠叨叨，带哭带语闹个不休，当下触怒天颜，竟遣出贵妃，令高力士送还少监杨铦宅中。杨铦正自朝退食，蓦闻杨贵妃回来，顿吃了一大惊，没奈何迎入杨贵妃、高力士，问明缘由。高力士述及大略，杨铦蹙眉道：“妹子生性娇痴，竟遭谪谴，此后将怎么区处？”高力士微笑道：“离合亦人生常事，但教有人出力，自可回天。”杨铦知他言中寓意，遂托他转圜，哀求至再，几乎要跪将下去，高力士忙应允道：“我看圣上很宠贵妃，此刻不过一时生恼，叫我送回，一二日后，心回意转，由我从中进言，管教破镜重圆，幸请勿虑！”杨铦喜道：“全仗！全仗！”至高力士别去，终觉心下未安。杨锜、杨钊等闻这消息，统捏了一把冷汗，前来探问。至杨铦与他说明，都想埋怨杨贵妃，偏贵妃已哭得似泪人儿一般，不便再进怨词只好相对哭着。就是贵妃三姊也一齐趋至，见着大众凄惶，不暇细问就扑簌簌的坠下泪来。众人惧祸聚哭，还有何心下餐？午膳时各胡乱吃了一碗半碗，贵妃竟一粒不沾，便即撤席。待至日昃，忽由内监颁到御膳，并衣物米面百余车，说是由皇上特赐。杨铦拜受毕，由内监与他密语道：“这是高公奏请，因有此赐。”杨铦非常感谢，直至送别内监，便入语众人，料知唐玄宗尚未忘情，彼此少慰。夜餐期届，列席团坐，已不同午席情景，把酒言欢，有说有笑。贵妃亦饮酒数杯，至起更后，大家方才散归。

这一夜的杨贵妃，原是悔恨交并，无心安睡。那唐玄宗闷坐宫中比杨贵妃还要懊怅，举止失常，饮食无味。内侍从旁供奉并未有失，偏事事不合上意，动受鞭笞。到了夜静更阑，还是东叱西骂，呼叫不休。高力士已出言尝试，经唐玄宗许给特赐，早瞧透玄宗心情，待至鼍鼓频催，鸡声已唱，唐玄宗尚不愿就寝。高力士侍立在旁，因乘间请召还杨贵妃。唐玄宗遂令高力士开安兴坊，越过太华公主家，用轻车往迎杨贵妃还宫。杨贵妃原是慰望，杨铦益觉心喜，当下拜谢高力士，嘱贵妃整装随去。时已天晓，高力士引杨贵妃入内殿，玄宗已眼巴巴的瞧着，一见贵妃进来，正似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心下非常快慰。贵妃裣衽下拜，涕泣谢罪，玄宗亦自认错误，扶掖入宫。午后即召梨园弟子，共入演戏，并传贵妃三姊，一并列座。唐玄宗呼三姊为姨，仔细端详，均与贵妃相差不多。次姨不施脂粉，自然美艳，更觉出人头地。演戏至晚，才命停止，留三姨入宫赐宴。玄宗上坐，三姨与贵妃，分坐两旁。五人开怀畅饮，酒过数巡，统有些放肆起来。唐玄宗目不转睛的瞧着次姨，次姨亦秋波含媚，故卖风骚，而且语不加检，言多近谑。玄宗恨不得抱她入怀，一亲芗泽，只因列坐数人，勉强抑制。好容易饮至更深，三姨方拜谢而去。玄宗挈贵妃入寝，是夕恩爱，更倍曩时。越宿下诏，封大姨为韩国夫人，次姨为虢国夫人，又次为秦国夫人。三夫人并承恩泽。出入宫掖，势倾朝野。杨铦、杨锜亦日邀隆遇，时人号为五杨。

五杨宅中，四方赂遗，日夕不绝。官吏有所请求，但得五杨援引无不如志。五家并峙宣阳里中，甲第洞开，僭拟宫掖。每筑一堂，费辄巨万。虢国夫人尤为豪荡，另辟新居，所造中堂，召工圬墁，约钱二百万缗。圬工尚求厚赏，虢国夫人给绛罗五百匹，尚嫌不足，且嗤以鼻道：“请取蝼螘蜥蜴，散置堂中，一一记数，若失一物，不敢受值。”据此数语，已可见她的豪费了。越觉骄盈，越易败亡。杨钊善承意旨，入判度支，一岁领十五使，宠眷日隆。且屡奏帑藏充牣，古今罕比。唐玄宗率群臣往观，果然财帛山积，便赐钊紫衣金鱼。杨钊复请雪张易之兄弟罪案，有制谓：“易之兄弟，迎庐陵王有功，应复官爵，子孙袭荫。”杨钊可谓不忘其本。杨钊以图谶有金刀二字，乞请改名，乃赐名国忠，并加授御史大夫，权京兆尹，富贵与杨铦、杨锜相埒。五杨中又添入一杨，当时都中有歌谣道：“生男勿喜女勿悲，生女也可壮门楣。”这正为诸杨写照呢。

且说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入朝献捷，这胜仗从何处得来？原来，唐廷与吐蕃失和，吐蕃又屡次入寇，皇甫惟明调任陇右，屡破吐蕃将莽布支军，先后斩俘数万级，乃献捷京师。皇甫惟明入谒数次，密劾李林甫弄权误国，亟应罢黜。哪知唐玄宗正信任李林甫，无论甚么弹劾，全然不信。权阉高力士尝劝唐玄宗裁抑李林甫，毋畀大权，险些儿遭了重谴，还是高力士叩头认罪，方得获免，何况如皇甫惟明疏而不亲呢？君子不以人废言，如高力士之劾李林甫，亦必叙入，不肯少漏。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