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棠棣,一枚历史爱好者。欢迎大家【关注】我,一起谈古论今,纵论天下大势。君子一世,为学、交友而已!
蒙古人入侵中原之初,对中原文化全无了解,亦不关心,以致庙学毁于兵火,儒士沦为奴隶。当时士人甚至有“天纲绝,地轴折,人理灭”的震撼,可见危机之大,斯文之延续端赖耶律楚材等少数仕蒙士人、汉人世侯及全真教士之维护。及至忽必烈立国中原,建立元朝,中原文化之地位始能转危为安。但是由于元朝是蒙古世界帝国的一部分,忽必烈及其继承者不能仅以中原“皇帝”自居,立法施政亦须自蒙古“大汗”的观点着眼。
他必须接受在理论上受其控制的地区的文化,而不能独重汉文化。因而,汉文化必须与外来文化平等竞争,在中国史上可以说空前。
蒙元时代,中外交通之密切,文化接触之广泛,确实超过隋唐时代。但外来文化——蒙古、色目文化——对中国的影响则远不如过去学者想像之大;蒙古文化对中原文化影响不大。当时蒙古人是政治上的主宰族群,在文化上却居劣势,无法推行“强制同化”,如欧洲人在亚、非、拉殖民地推行的西化政策以及日帝在台湾、朝鲜实施的“皇民化”,强迫被征服民族接受其文化。
事实上,蒙古文化值得汉族仿效之处不多。对汉族之影响主要限于民间习俗,如语言、名字、服饰、发式、礼仪(胡跪)、婚俗(收继婚)等方面。民间接受这些习俗,主要出于势利心理,而不是由于这些习俗的内在价值。
例如:当时不少汉人、南人采用蒙古名,想冒充蒙古人以求谋得一官半职。元亡之后,政治诱因消失,自然无人再仿效蒙俗,加以明廷下令禁止,更彻底扫除了蒙古文化影响的遗痕。蒙元时代的高丽——尤其是宫廷——亦受蒙古文化的类似影响。但在蒙元势力消退后,这类影响亦消失于无形。
色目文化包括伊斯兰文化、基督教文化与南亚文化,对中原文化亦未产生长远影响:
第一,世界观未能改变:东西接触确实引进伊斯兰世界的地理知识,来自伊利汗国的天文、地理学家札马剌丁的贡献最大。札马刺丁于1267年以地球仪进呈元廷,引进地球三分为土地,七分为水的概念,1286年,奉命为《大元一统志》绘制《天下地理总图》,曾参考《回回图子》。
朝鲜李荟、权近于1402年绘成的《混一疆理历代国都之图》便是间接受到札马刺丁《总图》的影响。该图西方部分共有近一百个欧洲地名和三十五个非洲地名,并正确将非洲陆地南部绘为三角形。可见元代回回专家确将广博之世界地理知识输入中原。
但这些地理知识在中原却未产生广泛影响,例如《元史》系根据元朝官方资料撰写,其《地理志》及《外国传》记载汉文化区国家,如高丽、日本、安南所叙较详,而关于蒙古帝国西部,《地理志·西北地附录》所列不过一串地名而已,可见元人对西北所知不多。
民间记载亦少新义。显然,中国人的华夏中心世界观,未因蒙元世界帝国的统治而有所改变。有如傅海波教授所说:“以中国为中心的概念未受真正挑战,汉族士大夫并未对中国以外事物产生好奇心。”
第二,外来科技影响肤浅:当时回教世界科技水平领先欧洲,中原所受外来科技影响主要来自回教世界,如回回炮、西域仪象与历法、回回药方与医疗技术以及衣食用品的制造技术(如烧酒(阿剌吉)、果子露、金锦缎(纳失失))。但是,这些影响颇为零碎而肤浅。当时,中国天文学家虽采用回回天文仪器,却未吸收近东天文学的数学与几何学基础。回回医师在政府机构及民间开业,但是,中医的理论架构却全无外来影响的痕迹。
第三,外来宗教未能吸引汉族信徒:元代盛行的外来宗教:基督教(景教、天主教)、回教、犹太教及藏传佛教的信徒几乎全为外族。基督教的信徒主要为阿速、突厥及蒙古人。回教徒则以阿拉伯、波斯及突厥种人为主。汉人皈依回教者唯有嫁给回回的妇女。藏传佛教则主要流传于吐蕃、畏兀、唐古、蒙古等族之中,对汉族影响甚小。
由于基督教为一外族信奉之宗教,和明季汉族士大夫竞相皈依该教的情形大不相同。元亡之后,不免再度消失于中原。而回教则因在中原根基较厚,在明朝经历本土化的过程,始能落地生根,形成回族。
第四,中原学术、文学、艺术未受外来影响:当时伊斯兰世界具有甚高的学术、文学与艺术水平,但在现存史料中,却未留下色目人介绍其本国学艺于中原的迹象。事实上,当时蒙古、色目人的文学、艺术作品与汉族文人并无二致。
例如色目诗人马祖常、萨都刺、余阙、金哈刺、迺贤、丁鹤年,曲家贯云石、马昂夫等人的作品所反映的生活、思想与情趣,与汉族文人全然相同,并无异域色彩或腥膻气味。又如著名画家高克恭为回回人,他的山水画却是继承五代董源、北宋米芾的风格,与其回回背景并无关系。
在学术方面,西域著作传入中原者固然不少,但仅有《回回药方》等一、二种译为汉文。而蒙古、色目人的学术著作如泰不华《重类复古篇》、贯云石《孝经直解》、鲁明善《农桑衣食撮要》等所继承的是中原的学术传统,与其本族文化并无关联。
关于元代外来文化的影响不大,学者牟复礼说:
这个时代的汉人菁英不能说是已真正国际化。也就是说他们还未能对外来民族、思想、事物的本身发生兴趣。那个时期的作品中没有多少探讨外来事物的内容,知道外来的事情也没有表现出欣喜。与此相反,许多著述不经意地将远方地名相互混淆。并且分不清摩尼教、景教与佛教,或者引用了某些当时流行的外来语汇,却说无法知道它的真正含意。......总之,我们看不到元代外族文化对当时或者以后的汉人生活带来的影响。
总之,外来文化之所以对中原文化未能产生深远影响,究其原因,一方面可能由明太祖的本土化政策扫除了外来文化影响的遗痕。另一方面则可能由于宋代以来中原文化本身的变化。
傅乐成教授比较“唐型文化”与“宋型文化”时说:
唐代文化以接受外来文化为主,其文化精神及动态是复杂而进取的。……到宋,各派思想主流如佛、道、儒诸家,已趋融合,渐成一统之局,遂有民族本位文化的产生,其文化精神及动态亦转趋单纯与收敛。南宋时,道统的思想既立,民族本位文化益形强固,其排拒外来文化的成见,也日益加深。宋代对外交通,甚为发达,但其各项学术,都不脱中国民族本位文化的范围,对外来文化的吸收,几达停滞状态。
可见自唐至宋中国对外来文化的态度已由包容转变为排斥。刘子健教授称这一转变为“文化内向”,并将南北宋之际定为转变的枢纽时代。不论中国的“文化内向”发生于唐宋之际或南北宋之际,元代外来文化之所以对中原文化未能产生深远影响,应与宋代以来的“文化内向”大有关联。
(正文完)
如果有其他关于历史领域的话题或观点可以【关注】我私聊,也可以在下方评论区留言,第一时间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