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10月3日,韩先楚因病医治无效,病逝于北京。
临终之前,韩先楚嘱咐子女,自己去世之后,将遗体火化然后将骨灰送回他的故乡——湖北省红安县。
湖北省红安县西部边界的吴家嘴村,是韩先楚将军的诞生地,在这里韩先楚度过了少儿时代的14年岁月。
韩先楚
韩先楚对于家乡的父老有很深的感情,建国之后,他曾三回家乡,与亲友沟通,帮助亲友解决困难。
从小受尽苦难
1913年,韩先楚出生于湖北红安县吴家嘴村,韩家是一个十分贫困的家庭,韩先楚从小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
韩先楚小的时候生活十分艰难,他的母亲在他3岁的时候,因生产第三胎之后没有调理好身体,不久便撒手人寰,离开了人世。
母亲在世的时候家里靠着父母两人的努力,生活都过的十分贫困,母亲去世之后,家里的重担都压在了父亲的身上,生活更加困难。
为了维持生计,韩先楚的姐姐只好去别人家里做了童养媳,就这样过了几年平静的生活,在韩先楚12岁的时候,不幸的消息再度传来,他的父亲也去世了。
失去双亲的韩先楚只好依赖姐姐生活,不久之后,姐夫被匪军杀害,姐姐陷入巨大的悲痛中,无暇顾及韩先楚。
从那之后,韩先楚只能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到处流浪,为了生活,他放过牛,编过筐,还当过短工,艰难困苦的生活让韩先楚在历经人世间的心酸后,也让他变得更加坚强。
因为他很早就见识了生活的不公,再加上姐姐当了童养媳的经历,让他对黑暗腐朽的旧社会充满了怨恨,也让他明白了寄人篱下的日子有多不好过。
在这样的情况下,韩先楚萌生了为天下穷苦人争取自由,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的想法。不久之后,韩先楚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1927年11月,“黄麻起义”爆发后,年纪尚小的韩先楚积极响应号召,在家乡参加了农民协会,后来,韩先楚又参加了红军,加入了党组织。
韩先楚身经百战,从红军时期,到抗战时期,再到解放战争时期,他始终以为人民谋福祉为目标。
国家形势逐渐变好之后,韩先楚始终没有忘记生他养他的家乡,他迫切地希望能够看到家乡有改变,人民生活水平能提高。在他的一生中,他曾三次回家看望乡亲们,与他们进行亲切的交流。
“留着它,多生几个蛋,解决个油盐钱”
1949年,革命即将胜利之际,时任十二兵团副司令员的韩先楚,因十分思念家乡的亲友,趁着人民解放军奉命南下,途经湖北的时候,长时间没回家的韩先楚决定回家看看,乡里的亲友听说他回家的消息,都纷纷前来迎接。
韩先楚回家之后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对着乡亲们开口说道:“海洲呢?这龟孙子怎么不来见我,我还欠着他四斗稻谷了。”
原来,韩先楚看到前来迎接他的乡亲们没有吴海洲,便开口问他的下落。
韩先楚口中的海洲是他儿时最好的伙伴吴海洲,他也是韩先楚放在心中一个十分重要的人。韩先楚早前参加革命的时候,由于无法筹集到物资,没有办法,只好向吴海洲借了四斗稻谷。
吴海洲听到韩先楚借稻谷,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借给了他,当时的韩先楚对于好友的态度十分感激。
后来韩先楚忙于打仗各处跑,因此未能将那四斗稻谷还给好友,但是他一直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并没有忘记。
提到吴海洲,韩先楚立刻就想起了这件事情,于是,开口便是要还他谷子
不一会,韩先楚先前呼唤的吴海洲就被乡亲们从田间喊了回来。
“哎呀呀,是先楚老兄回来了呀”吴海洲赶过来说道。
看见好久不见的老友,吴海洲细细打量起了韩先楚,只见他穿着一身军装,气势十足。
吴海洲开口打趣道:“瞧你这身军装多威风啊!我早就说过,你是我们几个之中最有出息的一个了,你看让我说着了吧!”
面对好友的调侃,韩先楚说道:“哪里哪里,我只是比你们多了一些野气,当年你要是不守着那两亩地,跟我一起出去,说不定你会比我还有出息。”
韩先楚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三支钢笔,将笔递给吴海洲对他说道:
“海洲啊,我听说你屋里人生了三个小伢,我把这三支钢笔送给你,让伢儿上学念书去,将来一定比你、比我更有出息。”
吴海洲接过韩先楚递过来的钢笔,不安的说道:“这可叫我怎么谢你啊!”
“谢个屁,我当年还借了你四斗谷子没有还了。”韩先楚说道。
“还个屁哩,你韩司令在东北战场上立了那么大的功,活捉了廖耀湘那狗日的,怎只值得那四斗谷子呢?”吴海洲不满的说道。
韩先楚接着说道:“可是借东西要还的,这可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规定的”“那就用这三支钢笔抵吧。”
韩先楚给了吴海洲钢笔之后,也没有向吴海洲要回那张欠条。吴海洲将这那张欠条一直好好保管了起来。
只是吴海洲并没有将那张欠条作为自己谋取私利的物品。三年自然灾害期间,中国处处都是被饿死的人,大部分人平时只能依靠啃树皮,吃野菜度日,吴海洲家也是。
在那段时间里,乡亲们都劝吴海洲将之前韩先楚写给他的欠条拿出来交给政府,以此向政府要点救济。
吴海洲都一一拒绝了,他还对乡亲们说道:
“这样不行,天灾人祸。现在全国到处都是饿死的人,大家都有困难,我怎么能以此谋私呢?再说,韩先楚当了司令,我们打着他的招牌给政府添麻烦,这样对得起他,对得起人民吗?”
在吴海洲的劝说之下,乡亲们也不再提起这件事情,纷纷靠着自己度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
韩先楚第二次回家是在1975年,乡亲们得知韩先楚回来,纷纷在家里大展身手准备招待韩先楚。
韩先楚得知大家的心意后,对乡亲们说道:“乡亲们不用这么麻烦,我这次回家就是想了解一下大家的生活状况,至于吃饭就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吃吧,这样也方便。”
随后,韩先楚就在亲友的陪伴下挨家挨户做起了访问,当他走到村民闵永进的家中后,向他们表示自己要留在他们家里吃饭。
闵永进一家听到韩先楚要留下吃饭,十分高兴,立刻准备杀只鸡来招待韩先楚。
“莫杀鸡,我不图吃你家个么事的,只是多年没回,想你们哩”,韩先楚一句话制止了闵永进的动作。
韩先楚知道老乡们的家里都不富裕,他对闵永进说道:“这些年,你们吃苦受累,我心里就很是过意不去,杀鸡吃的话,我就更愧疚了,咱们平常吃点就好。”
韩先楚短短的几句话说完,闵永进一家人都感到透心的温暖,韩先楚看着闵永进老伴手里的鸡说道:“留着它,多生几个蛋,解决个油盐钱。”
韩先楚在闵永进家里吃完饭之后,又继续挨家挨户地走访调查,在这过程中,韩先楚了解到,大队和生产队干部配得很多,群众对此有很大的意见。
他在离开红安之前,特意找了一趟县委领导,和他说道:“大队、生产队的干部要精简一下,干部太多了,群众有意见,也负担不起……”韩先楚离开家乡之后,始终惦记着家乡人贫困的问题。
1978年,韩先楚组织召开了一个会议,在会议中他提到有些地方的百姓还很贫困,需要帮助他们解决困难。
这次会议之后,党中央针对这一问题也召开了一次会议,讨论关于贫苦大众的扶持政策,在会议上,韩先楚提出了一些建设性的意见。次年,党中央就根据韩先楚的建议出台了相关扶持政策。
病重嘱咐妻子回家送树苗
1981年,韩先楚第三次回到家乡,一方面是他回去看望亲友,另一方面是看党中央出台政策后,家乡有没有变化,实地调查情况。
按照日程安排,韩先楚先去公社,再回家乡看望乡亲们。韩先楚来到公社之后,就看到公社的干部们早早就站在雪地里等候韩先楚到来。
韩先楚下车后,立刻快步走到公社干部们面前,对他们说道:
“天还这么冷,又下着雪,你们都站在雪地里等,我本不想打扰你们的,这下可真叫我不好意思了。”
公社的干部们看韩先楚身上都是雪,立刻让韩先楚先进屋子里缓一缓,韩先楚本想和他们说几句话就赶回家里。
但是天气太冷了,再加上他不想让公社干部们一直在这里陪着他,只好点头同意了。
韩先楚进到屋里之后和干部们说道:“到了镇上,离家只有四五里路程了,雪天车子难得开进去,我这身子骨还行,能走回家。”
(韩先楚等在海南岛上)
公社干部看他要回家,怕雪天路滑,在中间出什么差错,他们纷纷劝韩先楚放弃,提出可以将他想见的乡亲接到公社里来。
在公社干部的极力劝说之下,韩先楚终于同意,他对干部们说道:“雪下的这样大,莫叫多了人,就叫永进和海洲两人来就行。”
两人很快就被接到公社,韩先楚看两人来了,于是关切的问道:“你们两个还好吧?这两年的日子可比以前过的顺畅些?”
“好啊,顺畅,眼下乡里富起来了,你莫操心,就安心做大官吧。”吴海洲说道。原本是一句好话,却让韩先楚的心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韩先楚转头看向了坐在火炉旁边一直发抖的闵永进,才发现他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服,外面的雪下的这样大,怪不得从进屋后他就一直在火炉旁边打转。
韩先楚站起身,走到闵永进的身边,将自己身上的皮大衣脱下来递给他,说道:“永进,这皮大衣我送给你了,你赶快穿上吧。”
上将韩先楚与毛主席握手
闵永进听见这话,连忙推辞,拒绝道:“这怎么能行,我冻坏了不打紧,可是你冻坏了身体,我们怎么担当得起。”
身边公社的工作人员看见韩先楚的举动,也连忙劝道:“韩司令,你在西北高原上工作,那里可是比咱们这里要冷得多,这大衣还是你留着穿吧。永进没穿的,我们给他发救济款买就好了。”
“让他穿上吧,不要多讲!”韩先楚怕他们在劝,于是直接采用了命令的口吻。随后,几人又聊了一会,韩先楚看到外面的雪小了一些,便说道:“走,快点,趁着外面雪小了一些,我们赶紧回家去看看乡亲们。”
几人立刻出门赶回了家里,一行人刚刚走到村口,吴海洲就扯开嗓子高声地喊道:“乡亲们,韩司令回家来看我们了!”
乡亲们听到喊声,很快就迎了出来,大家簇拥着韩先楚一起来到了海洲的家里休息。海洲家里人知道韩先楚要来赶忙收拾起了乱糟糟的家里。
年轻时期的韩先楚
尽管几人一直在收拾,但是无论他们怎样收拾,床上的破棉絮也收拾不干净,散落一床。韩先楚进门后,向海洲家里的人一一问好。
然后他就看到床上的状况和海洲老伴身上的几乎全部都是补丁的衣服,见此情景,韩先楚的脑子里猛然出现了之前吴海洲在公社说过的那句话,当时的他只是隐隐感觉不对,只当是吴海洲随口的安慰,他想到了乡亲们的日子不好过,却没想到不好过成这个样子……
思及此,韩先楚一手将手里的手杖重重地抵在地上,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他的心口因为这样强烈的刺激,剧烈地疼痛着。
韩先楚有心脏病,身边的秘书知道这件事情,此时,当他看到韩先楚的异样,立刻走过去提醒韩先楚,让他服用一片硝酸甘油缓解。
韩先楚当着乡亲们的面始终不愿意拿出来服用,只能一直强忍着。韩先楚随后又走访了几家,向他们了解情况,当他得知家乡的乡亲们不知只有吴海洲一家是这种情况时,他顿时心如刀绞。
(韩先楚在兰州军区考察,右二韩先楚)
回到县城之后,韩先楚立刻让秘书给兰州军区打电话,向他们传达自己的命令:火速向红安调拨5万件旧军大衣。
秘书听到韩先楚的命令感到十分为难,于是,他小心的问道:“这笔钱……从哪里开支……”
韩先楚闻言一甩手里的手杖,生气的说道:“没地方开支,就从我的工资里扣,我死了就从我儿子的工资里扣,要是还不够,就继续扣我孙子的,子子孙孙一直扣下去,直到还完这笔钱。”
秘书看到韩先楚火了,不敢再说一句话,立刻跑去给兰州军区打电话,等电话打完,秘书重新来到韩先楚的身边时,韩先楚感觉自己之前对秘书的态度不是很好,才略显抱歉的和他说道:
(1979年的韩先楚上将)
“你晓得不?红安在革命战争中死了多少人?大革命时,红安是‘铜锣一响,四十八万’,1949年解放后统计人数是33万,有14万人在战争中牺牲。红安过去叫黄安,红安的红字是无数革命烈士的鲜血染红的。在革命战争年代,红安人民把最后的一碗米,最后的一尺布,最后的一双鞋,最小的伢子,都奉献给了革命。5万件旧军大衣算什么?他们早就有权得到,甚至比这更好的衣、食、住都应该得到,然而他们现在还没有得到,我真是愧对父老乡亲啊……”
韩先楚对故乡人民的深情厚谊,让红安的乡亲们都十分感动,他每次回乡视察工作,都会深入群众,倾听群众的呼声,关心他们的生活。
后来,韩先楚有一次回到红安县城,在县委领导的陪同下前往杉树基地视察工作,当他看到漫山遍野的杉树时,韩先楚的心里十分高兴,他和身边的县委领导说道:“办杉树基地好,能栽杉树的山要多栽杉树。”
(韩先楚)
从杉树基地回程的路上,韩先楚看到城关镇街道两旁的树还不算多,品种也很单调,就在车上对县委同志说:“城区的绿化工作也不能忽视,可以多种树,这样还可以美化环境。”
1986年3月,韩先楚病重在医院治疗,当时他虽然身处医院,但是心里还想着家乡的亲友们。
在病床上,他又一次想起了家乡的绿化问题,他对身边照顾他的妻子说道:
“现在是植树的季节了,你给我弄些雪松、桂花之类的风景树,送到红安去,叫县委的同志把它们栽在城关的街道上美化美化街上的环境。”
接着韩先楚又说道:
“红安怕是不能再回去了,可我跟县委的同志说过,家乡要多搞植树造林的工作,我跟他们许过愿的,要送风景树给他们,我的身体不好,这个愿望只能拜托你帮我实现了……”
过了一会,韩先楚又对夫人说道:
“你送树苗回去的时候,帮我向县委同志们问个好,向家乡的父老乡亲问个好,就说我想他们了,我要是去世了,你就让我回红安去,我是红安人,我最后要回去的……”
(韩先楚)
不久之后,韩先楚的夫人刘芷按照韩先楚的吩咐将10多棵珍贵的树苗送回了红安,并向红安的乡亲和县委同志们转达了韩先楚的嘱托。
红安县委随后按照韩先楚的吩咐,将这些树苗全部栽在了城关镇的街道上。
1986年10月3日,74岁的韩先楚病逝。
1987年5月18日,韩先楚的骨灰由夫人及其子女护送回了红安,葬在红安东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