潍水之战,既是楚汉战争期间的一次重大战役,也是古代战争史上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
关于潍水的记载最早收在《尚书·夏书》里的“禹贡”篇,内有“海岱惟青州,嵎夷既略,潍淄其道”,此“潍”字即指潍水。古老的潍水,亦称潍河,正源出今沂水县箕山。
秦末,以项羽军团为中坚力量的各路讨秦义军推翻了大秦帝国。已灭的各诸侯国陆续复国,但多是楚、汉两国的附庸,且依附不定。齐国也是如此。经过楚击齐城阳一战,齐国加强了守戍,力拒楚军。楚攻城阳时,汉军趁楚军在中原兵力空虚之际,刘邦亲率大军攻打彭城要地(今江苏省徐州一带),不料,晓畅军事的项羽亲自引三万精兵回救彭城,出其不意击垮汉军。随后,项羽留在城阳的楚军也因齐地难下,次第调回。嗣后项羽专与刘邦战争,无暇顾齐。至韩信击齐,齐王田广与相国田横已回齐都临淄。及闻韩信将要来攻,亟遣族人田解与部将华无伤等带领重兵,出戍齐国西部重镇历下城(今济南)。
其时,楚汉两军对峙荥阳,刘邦择荥阳东北之广武山筑垒,广武山东连荥泽,西接汜水,北有黄河,形势险阻。中有一涧将山划开,项羽屯军涧东一峰,与汉军对峙,各依涧据峰自固。但是汉军由敖仓运粮源源济军,楚军无此条件,军粮渐渐匮乏,已不能久持,项羽为此颇感烧心。恰此时求救的齐使来到,更使项王心中踌躇,想了多时,为避免胶东半岛再落入汉军之手,并牵制韩信军团,不致使汉军集中兵力会战荥阳,乃决定派大将龙且、副将周兰领兵20万救齐。
前203年初冬,龙且率大军东进至齐境,齐王闻楚援军将至,急忙收集散兵,出城迎接,楚军指挥部驻扎于高密城阴城,营盘跨今诸城、高密、安丘交界处绵延数十里。
韩信率五万汉军(号称十万)于潍水西正要向高密进兵,闻得龙且率军到,也知龙且是个劲敌,因此复派遣人员报知汉王增援,请调曹参、灌婴两军共同对付楚军。援军至后与韩信军在潍河西岸扎营,韩信遥见潍河对面军营布局有方,杀气腾腾,遂与曹参、灌婴两将道:“龙且果系有名悍将,只可智取,不可力敌,我当用计擒他。”
韩信即令退军数里扎营立寨,按兵不出。
楚将龙且疑韩信怯战,便欲渡河进击。属吏献言道:“韩信引兵远来,一路取胜,士气很盛,我骤与接战,恐难取胜。再者,齐兵已经败衄,不能再恃;且齐兵在自己的家乡作战,稍有不利会纷纷逃回家,我军虽与其异趋,免不得被他们牵动,影响我军,与战不利。目今最好的战法是坚守,不急于与其交峰。然后让齐王派出使臣到已被韩信占领的各个齐国城邑,告诉各城守吏,齐王今正求来楚国救兵,抗击韩信之军,这样他们就会不肯从汉。汉兵远客齐地,无城可依,无粮无食,怎么长久相持?旬月以后,可不战自破。”应该说,这是一条击中汉军“七寸”的上策,如能力行,山东战局将是另一番景象。
龙且此时的思路是尽快击溃韩信,解决山东战事,然后会师荥阳决战,因为楚军在荥阳是打不得持久战的,故龙且的速战速决思路颇富全局理念。另外龙且擅长野战,在大小战役中总是胜多负少,战功显赫,无论在兵力上还是在能力上他都不惧韩信。面对韩信连日避战,求战心切的龙且放言道:“韩信鄙夫,有何能力?我曾闻他少年贫贱,衣食不周,寄食漂母,受辱胯下。这般人物,怕他作甚!何况,我奉项王命前来救齐,若不与韩信接仗,即使他粮尽乞降,我有什么战功?今我一战得胜,威震齐国,齐王必委国听从,平分土地,岂不是名成利就?”
副将周兰也恐龙且轻战有失,进谏道:“不可轻视韩信。韩信助汉王定三秦,灭赵降魏,今复破齐,闻他足智多谋,机谋莫测,望将军三思后行。”龙且笑着说:“韩信所遇,统是庸将,故得侥幸成功。若与我相敌,管教他首级不保。“即差一弁目,渡过潍水,投递战书。可怜龙且碰到的对手几乎是不可战胜的军事天才,若汉军统帅不是韩信,龙且一鼓作气,速战速决的方案还是可行的。
韩信见战书,即在原书后面批曰:“来日决战。”当即打发弁目返交龙且。时为前203年冬至月。
楚使既去,韩信命军士赶办布囊万余,当夜候用,不得有违。原来营中盛干粮布囊本来不少,军士得了将令,只将干粮取出,便可移用,因此不到半日,即已办齐。
延至黄昏,韩信即召入部将傅宽,授密计道:“你带领足够部队,各带布囊,潜往水上游的有利地点,在水边装泥沙,以囊筑坝截住水流,待明日交战时,见我军竖起红旗,可速扒开沙囊,放开流水,至要,至要!”傅宽遵令而去。这里需要说明的是,韩信军来此之前,古高密境内的潍河已有三处大坝,俗称“潍河三坝”(潍水之战后,此三坝被称为韩信坝),是当时高密人民用于灌溉农田的。上坝在今诸城巴山以北5华里处,中坝、下坝在今高密境内,汉军以沙囊筑坝截住潍水之处当在上坝,在上坝的基础上再筑坝。因为上万人的军事行动即使是在夜间,仍然目标太大,囊沙壅水必须不能让楚军察觉,其时楚军大营驻城阴城,汉军行动至少要离楚营10里以外方能算上秘密行动(也有史料记载汉军囊沙壅水之处在城阴城北面的下坝,准确地点史料无徵)。
韩信又召集众将道:“你等今可静养一宵,明日交战,须见红旗为号。红旗竖起,宜急并力击敌,立功即在此刻。”韩信又令巡兵守夜。
次日晨,韩信命众军士饱餐一顿,传令出营。韩信留曹参、灌婴两军在西岸,分布两边,自己带同裨将数名,引兵渡过潍水,前往高密挑战。
潍水本来不能徒涉,此时因上流被壅住,水势陡减,只要提起衣裤即可渡过。韩信到了河岸,摆成阵势,正值龙且提兵过来,韩信便出阵大呼道:“龙且快来受死!”龙且听了,跃马出营,大声怒喝道:“韩信,你原是楚臣,为何叛楚降汉?今日天兵到此,还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韩信笑道:“项羽背约弑主,大逆不道,你乃甘心从逆,自取灭亡,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龙且大怒,举刀直取韩信。韩信退入阵中,此时众将齐杀出,敌住龙且。副将周兰也来助阵,汉将渐渐退却。韩信拍马向西北方向且战且退一段路程后,在今柿子园、郑公一带(此处是旧高密八景之淮沙落雁之处)渡潍水奔回西岸,众将也速随韩信撤退。龙且大笑道:“我原说韩信无能,不堪一战,你们看怎么样?”说着,当先力赶,周兰等从后追上。
龙且带兵行近潍水时,韩信率汉军已退过河西去了。龙且追得起劲,还管什么水势深浅,也即跃马渡去。周兰随后,见水甚小,不免动疑,但见龙且已经渡河,急欲向前谏阻,因此只得紧紧追随着,过河西去。那知龙且策马跑得甚快,转眼已离岸较远。周兰不便折回,只好纵马过河。跟着龙且、周兰的不过数千骑,其余兵士或渡至河中,或尚在东岸。
参战楚军正值半渡之际,突见南方汉军红旗招招,随后水势陡然汹涌澎湃好似大潮奔涌而来,河水陡然增高数尺。河中楚兵无从立足,多被漂去。东岸未渡的人马,只有观望。此时汉军伏兵大起,龙且、周兰正率军追杀之间,曹参、灌婴两军从两旁杀来,韩信亦带领诸将杀回。三路人马夹击龙且、周兰,任龙且如何骁勇、周兰如何精细,至此俱陷入罗网,摆脱不出,自然寡不敌众,很快龙且被杀,周兰受擒,楚过河之骑兵也被扫得干干净净。
东岸楚兵,见龙且等主将统统战殁,不寒而栗,立即骇散。齐王田广也似惊弓之鸟,逃回城中。他见西面尘头大起,料有汉兵赶来。可此时随身兵士多已逃散,自知高密难守,不如南走城阳。及至田广将到城阳,汉兵已经追到,将其捉住,解至韩信军前。韩信责他烹杀郦大夫太过惨忍,便令推出斩首。
至此,潍水之战以汉军全胜而告终。随后,韩信即命灌婴军进攻博阳,曹参部进攻胶东。
灌婴军至博阳,齐相田横抵敌不住,遁往梁地,投依彭越去了。后田横逃到黄海中一岛上,当汉高祖召他时,已自杀途中,此为后话。与田横同逃博阳之族人田吸逃至千乘,为灌婴追杀。曹参进攻胶东,杀胶东守将田既,胶东荡平。至此,齐地全平,皆归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