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凖是否一度挽救了北宋王朝,避免北宋王朝面临的局势更加恶化,其功绩自然是无可辩驳的。不过令人感到惋惜的是这样一位劳苦功高的重臣,最后却落得个连下葬的棺材钱都不够的凄凉境地,官场之险恶看来可见一斑。
在辽兵南下攻宋,宋兵一溃即散的情况下,寇凖力排众议坚持要求宋真宗御驾亲征,这位新皇帝心存顾虑,左右动摇,一波三折以后终于同意了寇准的请求,北上澶州亲自督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皇帝亲自莅临战场极大鼓舞了士气。
但根本原因还在于主战派得以启用,在寇凖的运作下,主和派的声音被短暂压制下去,但随着辽军在战场上节节失利,主和派的浪潮再度乘机涌来。本就不愿和辽军长久耗下去的宋真宗同意了辽军的和谈,也就有了后来的“澶渊之盟”。
这个盟约对于北宋王朝来说意义重大,一方面它是北宋王朝主动争取的结果,按照主和派最初的设想本是打算迁都南方,可以料想,如果彼时的宋朝南迁,那么宋朝面临的局势将更加难堪和艰难。最终因为寇凖力求主战的缘故,北宋王朝避免了局势的进一步恶化,至少相对来说没有丢失大量的领土。
而“澶渊之盟”则正是主战所争取来的结果,相信这是一个极大欢喜的结果,宋真宗急于息事宁人,而辽军也不愿继续在战场上耗下去,当时宋真宗迫切想要息事宁人的态度已经显现出这位新皇帝的慌乱,反而承托出寇凖的坚毅果敢。
帝遣曹利用如军中议岁币,曰:"百万以下皆可许也。"准召利用至幄,语曰:"虽有敕,汝所许毋过三十万,过三十万,吾斩汝矣。"利用至军,果以三十万成约而还。河北罢兵,准之力也——《宋史》
“澶渊之盟”对宋朝来说虽然相对不平等,但是彼时的宋辽在条约中还是兄弟之国,宋朝每年也不过只需要向辽国上贡10万两辽币,20万匹绢布,最重要的是这个条约使得双方之间百年之内没有战争,对宋朝来说意义非常重大。
可以料想,倘若没有寇凖在其中运作,彼时的北宋面临恐怕就是另一番境地了,倘若宋朝仅仅传位到第三位皇帝就出现迁都避难的窘迫,恐怕也开创了历代汉人王朝的先例了。
“澶渊之盟”尽管使得北宋王朝获得了长久的和平,但是也成为寇凖倒台的引子。由于和主和派之间产生纠葛,人言可畏之处就表现在这里,这样一纸意义重大的合约却被主和派一针见血的解读为“城下之盟”,这无疑深深的刺激了宋真宗。
一日会朝,准先退,帝目送之,钦若因进曰:"陛下敬寇准,为其有社稷功邪?"帝曰:"然。"钦若曰:"澶渊之役,陛下不以为耻,而谓准有社稷功,何也?"帝愕然曰:"何故?"钦若曰:"城下之盟,《春秋》耻之。澶渊之举,是城下之盟也。以万乘之贵而为城下之盟,其何耻如之!"帝愀然为之不悦。钦若曰:"陛下闻博乎?博者输钱欲尽,乃罄所有出之,谓之孤注。陛下,寇准之孤注也,斯亦危矣。"——《宋史》
不可否认,“澶渊之盟”的性质就是城下之盟,宋真宗那可怜的自尊心被这番言论给刺激到了,不可谓讽刺和滑稽,足见宋朝君主的脑回路有多么清新,似乎迁都避难就不是奇耻大辱,看来问题不是出在“澶渊之盟”,而是不应该让万乘之国的君主蒙受任何一点屈辱,因为万乘之国的君主如果选择迁都,躲在大后方,也就不存在什么耻辱了。
就这样,寇凖日渐受到宋真宗的冷落。在王钦若和丁谓的排挤下,连宰相的官职都丢了,最后被发配到陕州当知州去了。朝政也就被这两人把持,不过丁谓资历尚还不够做宰相,于是他就想借力于寇凖,希望让寇凖替自己服务,以便增加自己的权威。
其结果当然是受到寇凖的拒绝,两人的关系也就再度破裂,当然他们之间本就不存在什么关系,只不过是间隙更深而已。宋真宗病重,寇凖上书请求让太子监国,并且解除丁谓等人的职务,难得清醒的宋真宗同意了这一请求。
但这一行动立马招来刘皇后和丁谓等人结成的政治联盟的打击,寇凖太子太傅的身份被罢免,与此同时宫中太监也准备发动政变,拥立皇太子赵祯(宋仁宗)即位。但在丁谓等人的打击下,政变失败,寇凖也被贬出京城。
而这一切,此时已经病重的宋真宗全然不知晓。
帝初不知也,他日,问左右曰:"吾目中久不见寇准,何也?"左右莫敢对。帝崩时亦信惟准与李迪可托,其见重如此——《宋史》
寇凖被贬到岭南之外的广东雷州,实质上等同于流放,在那里寇凖渡过了自己最后的人生,虽然不至于说贫苦无依,但也处境艰难,病中著有《病中诗》一首:
多病将经年,逢迎故不能。书惟看药录,客只待医僧。壮志销如雪,幽怀冷似冰。郡斋风雨后,无睡对青灯。
病逝以后,寇凖的妻子宋氏无力把寇准的棺椁送回家乡,只得向朝廷索要银两,但此时的朝政被刘太后等人把持,宋仁宗也就只能象征性的拨了一笔可怜的安葬费,这笔费用甚至不能支撑寇凖的棺椁送回家乡,最后只能寄葬在洛阳。
宋仁宗亲政后,才为寇凖平反,将他重新安葬,亲笔在他的碑首上手书“旌忠”两字,不过这已经是二十六年以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