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学科联合诊疗（MDT）该如何定价？
今年6月，湖南省医保局发布《关于新增试行及规范调整部分医疗服务价格项目的通知》，新增试行51项医疗服务价格项目，多学科联合诊疗（MDT）被列入其中，试行价格为400元/次，不纳入医保支付范围。
尽管已开展多年，但从全国来看，MDT服务还没有统一的收费标准，一些地方正在积极探索。科学合理地定价、明确其服务内涵，是MDT健康发展的必要保障。
本期月度话题，我们围绕“MDT如何定价”展开讨论。
- 定价应与服务内涵相匹配
- 促学科发展 更好满足患者需求
- 体现服务价值 控制成本消耗
定价应与服务内涵相匹配
【嘉宾】
上海市卫生和健康发展研究中心
金春林 陈珉惺
在MDT理念普及和高质量发展政策的叠加下，不论是公众还是医疗机构都对MDT的发展充满期待。作为我国公立医院下一步重点推广的诊疗模式，MDT目前仍处于量的增长阶段，将其从目前的小规模特需服务转型为常规诊疗服务，一个前提条件就是正确界定MDT的价值。
服务价值有待正确界定
MDT诊疗模式的落实推广，需要精细化管理和合理的利益分配机制，其核心就是基于其价值的医疗服务项目的合理定价及费用支付。关于MDT项目的定价及收费，我国多地已进行探索，目前主要有三种模式。
统一定价模式 这一模式下，几乎所有的MDT均被列为特需项目，由医院自主立项后报医保局进行价格备案。国内最早实践的MDT均采用该模式，不区分诊疗模式和类型，统一发布价格，定价范围在200~1000元之间。通过这一定价模式，我国实现了MDT项目从无到有的突破。
分层定价模式随着MDT实践的开展，国内部分地区开始探索分层分类的升级版定价模式。浙江省以及广东省汕头市、深圳市、惠州市等地以MDT涉及的协作专科数量及协作诊疗范围（院内、院际、市级、省级、国家级和国际级）为依据，分别进行了不同档次的定价。一些地方还陆续探索“底价﹢学科”的收费模式，实行梯度加价。该模式下，MDT定价范围从540~2520元不等，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服务内涵的差异。
限价模式湖南省发布《关于新增试行及规范调整部分医疗服务价格项目的通知》，将MDT服务价格标准最高限为400元/次，下浮不限，成为全国首个发布MDT指导定价的省份。
目前已有的定价模式虽在医疗机构自主定价的框架下，经历从无到有、从粗到精的迭代，但一些核心问题仍未触碰和解决，如MDT价值界定及定价原则、国家层面统一的收费测算标准、价格管理要求，以及后续绩效分配、医保准入程序与规范等。MDT诊疗并不是科室、医生数量上的简单组合，其具有高经验、高附加值的属性，常规按人力资源和基本物质资源消耗测算的医疗服务成本难以与其服务内涵相匹配，医生价值无法体现将影响团队积极性。现阶段MDT主要以特需服务形式存在，以患者自费方式开展服务。如果缺少科学的价值评估体系和合理定价机制的支撑，未来也难以纳入医保支付范畴。长期来看，这将导致MDT发展面临低效泛化的风险，影响其可持续性。
破解定价难须“两步走”
首先，要构建以价值为目标导向的评估体系。价格管理部门应明确，MDT的定价是该服务对于患者及医疗卫生系统价值的体现。一方面，以病人为中心是MDT开展的价值基础。应以健康结局改善为导向，综合判断MDT对患者病情发展和生活质量的影响，并加强对患者健康改善和终点健康指标的评估。另一方面，应关注MDT对医生劳动价值体现、医院高质量发展、区域整体医疗资源提质增效等方面发挥的作用，要将国家和区域的指导性文件和研究成果，落地转化为针对性和操作性更强的配套措施，构建包括诊疗指南、管理规范、效果评估、质控督导在内的全周期评估体系，推动MDT创新发展。
其次，要探索科学适宜的MDT定价方法，从供需双方诉求出发，制定合理的MDT收费标准及指导原则，体现MDT技术劳务价值，避免MDT被低效滥用，促进MDT规范发展。
从需方角度来看，应评估患者疾病的严重程度，严格把握真正需要采用MDT的病种类型。分层分类评估适用病种是MDT是否开展的前置条件。
从供方角度，要对MDT应用场景进行分类评估和测算，包括协作范围（院内、省内、国内、国际）、诊疗模式（门诊、住院、互联网）、跨学科数量和构成、医生数量与资质等。应建立基于数据与专家共识的评估方法，构建包括学科贡献度、交叉转诊率、患者健康结局等指标的评估体系，并动态调整完善，为服务定价、绩效分配和未来医保衔接提供证据。
此外，相关部门还要积极构建MDT医保准入程序、支付范畴、框架构成、专家论证程序等，逐步推动MDT从特需医疗项目转变为常规医疗项目，惠及更多患者。
促学科发展 更好满足患者需求
【嘉宾】
南方医科大学南方医院财务处
喻星旻
关于MDT的定价，现行主要做法是将该项目纳入市场调节价项目管理，由医疗机构实施自主定价。但目前以成本为中心的定价方法无法体现多学科协作“取长补短”所带来的额外价值。
这些因素应考量
MDT定价受到专科数量、专家资质、专家人数、服务内容等因素影响。例如，南方医科大学南方医院要求MDT团队的负责人应具有主任医师资质，其他成员原则上应具有副高级及以上职称。
实际开展MDT时，除了专家讨论制定诊疗方案外，还涉及其他工作，如收集病例资料、患者随访、记录病人临床资料、记录MDT决策执行情况及执行评价等。这些工作是MDT服务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在定价时应考虑的成本要素。
然而，现行的以成本为中心的定价方法仅能体现MDT团队人员的“小时工资”价值，无法体现多学科协作诊疗“取长补短”所带来的额外价值。为了能客观体现医务人员技术劳务价值，在对MDT进行定价时，我院在采用以成本为中心的定价原则的同时，兼顾了MDT对需方提供的价值，即以患者对MDT的实际需求为基础进行定价，而不是完全按照医疗服务消耗卫生资源的多少来定价。
在此基础上，我们综合考虑市场供求关系、患者支付意愿和支付能力等影响因素，遵循公平、合法和诚信原则，制定了MDT项目价格，并保持价格的相对稳定。我院对MDT的具体定价方案为：3~5名专家参与会诊，定价800元/次；6~9名专家参与会诊，定价1000元/次；10名以上专家参与会诊，定价为1200元/次。
我院积极践行“以患者为中心”的服务理念，按照病种分类已组建近60个MDT团队，涉及内、外科及中西医联合诊治的多个病种，并建立了较为完善的管理制度。为确保MDT团队诊疗质量，我院还制定了MDT相关考核指标，包括诊疗规范性、运行情况、治疗效果、卫生经济学四个一级指标，以及病理诊断规范、MDT治疗方案执行情况评估、MDT病例术后复发率、MDT病例次均住院费用等20个二级指标，加强了对MDT团队的管理与考核。
实践证明，多学科专家协作，为患者制定精准的诊疗方案，让患者获得了个性化、连续性、优质、高效的综合治疗，提高了诊疗效率。
如何定价待创新
我院自2013年起积极探索并开展MDT的诊疗模式，但在较长一段时间MDT开展情况并未达到预期。直至2021年MDT诊疗项目被纳入价格目录、获得正式立项定价后，MDT团队建设的速度明显加快，所涉及专科和病种的数量明显增多。这说明技术劳务价值在得到合理的定价后，能有效地促进优质医疗服务项目快速开展，更好发挥优质医疗资源的作用，服务更多的老百姓。
当前，对于基本医疗服务定价，多运用的是重“物耗”、轻“人力”的成本定价方法，不能合理体现技术劳务价值。尤其是对于会诊类以及MDT等以智力劳动成果产出为主的医疗服务，并不适用此种定价方法，因此出现技术劳务价值被低估，甚至价格扭曲等现象。
2021年，国家医保局等八部门印发《深化医疗服务价格改革试点方案》，提出将“技术”与“物耗”项目分离并定价。我们希望，对于技术项目如何科学合理定价，尽快出台相关的实施路径及规范指引，更好地促进MDT的发展。
体现服务价值 控制成本消耗
【嘉宾】
武汉大学人民医院
马永刚 李彦惠
随着人们健康需求的不断提高和医学专业划分越来越细，加上医疗机构高质量发展的要求，MDT已成为越来越多医疗机构进一步优化诊疗服务的重要方向。科学合理地为MDT定价、明确其服务内涵势在必行。
新模式带来新价值
从服务模式看，MDT打破了“寻医问药”的传统模式，让“医生围着病人转”，医疗机构以病人为中心提供“一站式”医疗服务。这一模式下，病人无需在不同科室多次挂号、多次排队、多次缴费，降低了时间成本，大大提高了就医效率。
MDT不仅能够改善患者就医体验，从卫生经济学角度看也是“物超所值”。MDT可以最大限度降低误诊误治的风险，缩短治疗周期和等待时间，增加治疗方案的可选择性，从而减少了可能因误诊造成的无谓转诊和检查等，从根本上降低医疗费用。
医院发展的核心是学科建设，MDT具有多学科参与、综合性强的特点，有助于加强跨学科交流。MDT基于重点专科的优势和实力，以点带面，打破了专业偏见和科室壁垒，在不同学科间提供了学术交流和临床合作的平台，有助于增强医疗团队的综合能力、优化诊疗方式及强化科研创新，对于医院综合竞争力的提高和高质量发展起到促进作用。
可见，MDT有利于提高效率、降低成本，为医疗服务的供需双方带来价值，而对MDT的定价也应与这些价值相匹配。
规模化开展可降低成本
为MDT制定物价收费标准，应包含为患者提供诊查服务的人力资源成本和基本物质资源消耗，其中人力成本部分的测算较为复杂。
在项目开展早期，MDT在部分医院被列为特需服务，医院可以自行立项，然后报医保局进行价格备案。由于MDT诊疗申请病例少，且病种、科室分布不规律，医疗机构从发起会诊、资料上传报备、邀约会诊专家、梳理患者资料到会诊讨论，要耗费大量的管理成本。有学者对此进行过研究，根据医生工作时长与薪酬水平进行计算后发现，与传统治疗模式相比，在每位结直肠癌患者MDT问诊中，医院需要额外消耗价值2704元的人力成本。
为进一步改善患者就医体验，我院依托线上诊疗和预约挂号积极推进MDT门诊。以“肺结节”病种为例，我院每周二下午设置了由呼吸内科、胸外科、肿瘤科、病理科、放射科、麻醉科等科室组织的MDT门诊，均由主任医师参与。患者预约挂号后，可在线上提供病例资料，由团队联络员提供给团队专家。患者就诊时，MDT团队专家综合分析患者病情、身体状况（包括基础疾病等）、疾病分期、相关诊疗方案和可能预后，形成一致意见，并由联络员安排某一专科或相关专科联合提供治疗，治疗进展也由联络员负责向团队专家汇报。病人只需来院一次，就可以获得科学、综合、个体化的诊疗方案。我院根据人力资源消耗情况，结合省内相关政策，将该MDT门诊自主定价为900元/次。
MDT的优势显而易见，因此，越来越多的医疗机构开始主动地、有计划地开展MDT。随着MDT从最初的特需服务变成常规诊疗服务，医疗机构开展MDT的可操作性也大大提高，其对医疗资源的分配也更有保障。区域知名医疗机构可以通过定时、定地点、相对规模化开展MDT服务来降低单个病例的医疗资源消耗，进而部分减轻患者就医负担。同时间段内预约就诊的患者越多，单个病例所消耗的医疗资源就越少。
编辑：姜天一 徐梓峰（实习） 杨真宇
校对：马杨
审核：徐秉楠 王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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