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下令抄检大观园,凤姐以宝钗是亲戚为由,没有去抄检蘅芜苑。但是第二天一早,薛宝钗却来到稻香村,说要回家去陪伴薛姨妈。李纨听说后,只看着尤氏笑,尤氏也只看着李纨笑。但她们都不挽留的意思,薛宝钗作为亲戚要走,李纨和尤氏为何是这样的态度呢?
红楼梦从开篇不久就发生了秦可卿病逝,宁国府大办丧事;接着元春封妃并省亲,荣国府繁华到极点;后来还发生了宝玉被打、除夕夜宁荣祭祖这样的大事;现在的抄检大观园,也是全篇中的一件大事。从这几件事的走向和发展,可知贾府已渐渐由兴盛走向衰败了。
抄检大观园的起因是傻大姐在女儿国一般的大观园中捡到了绣春囊,这对园中女儿们的清誉名声有损。若传出大观园中的女子有风月之事,那她们的前途和命运不堪设想,就连贾府都会名誉扫地了。
但是绣春囊这事,不过是表面上的一个起因。其实,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观园被抄检,缘由甚多。在绣春囊出现之前,大观园已经乌云压顶,黑风飒飒。
府中下人中婆子、媳妇屡生事端,各怀私怨;主子里邢夫人和王夫人的管家权之争,二人面和心不和。另外邢夫人和凤姐也不合,勃豀已久;王夫人自己也有私心,只因贾府经济入不敷出,快要捉襟见肘了,她本就想借故裁人。正好此时邢夫人用绣春囊发难,王夫人便在王善保家的献勤使计下,遂成了抄捡之祸。
抄检大观园,看似邢夫人主动发难,但其实主动权在王夫人手里,王夫人只不过顺坡下驴,做了她一直想做的事。
在抄检过程中,抄出司琪与其表弟潘又安的私信往来,并有私物相赠,信中写到二人违规在园中幽会,司琪最终被撵。司琪正是王善保家的外孙女,这下她乐极生悲,且还因无知戏弄探春被探春当众掌掴怒骂,可谓颜面尽扫。
王善保是邢夫人的陪房,如今出了事,邢夫人更是失了脸面。王夫人大获全胜,心里是乐开了花,气也出了人也赶走了。不过她没想到,因为此事,她素来心仪的儿媳妇人选薛宝钗也被逼搬出大观园。
大观园抄检第二日一早,宝钗便来李纨处请辞,称家里婆子病了,自己母亲身上也不大好,要回去照顾,并且还说到“等我好了,横竖还进来呢”。这时尤氏正在李纨的屋里,李纨听后,只看着尤氏笑,而尤氏也看着李纨笑。
论理,本来宝钗是贾家的亲戚,亲戚要走,做主人的多少要挽留一下的,而且李纨也在园中陪伴了她们这么久,总有一些情分。可是李纨在听到宝钗的请辞后,却并没有挽留,而是和尤氏相视一笑,她们为何会有如此举动呢?
在宝钗到来之前,尤氏已经因为入画一事与惜春拌嘴,为此憋了一肚子气。来到李纨处后,二人还在对昨夜的事摇头叹气,觉得贾府是假体面。而宝钗作为亲戚,遇上这样的丑事,她主动逃避是非,也是明智之举。因为宝钗素日就是个明哲保身的主,王熙凤都称其“事不干己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这样一个有心机的人,见到贾府内部的是非,自然要搬走以示自身的清白了。李纨和尤氏对宝钗的为人再清楚不过了,她要走才符合她一贯的行事,所以李纨不会挽留,而尤氏宁府的事情还理不清呢,更不会主动去挽留她。
李纨是荣府的寡妇,贾珠死了,她一生的希望就是儿子贾兰。因此除了偶尔陪小姑子们开诗社外,其他的热闹和繁华都与她无关。
不过李纨槁木死灰一般的表面下,也并非心如止水,她也会觊觎栊翠庵里妙玉那火烈的红梅,也会趁平儿不注意摸一把她腰里的钥匙,还能认出连凤姐都不知道的林红玉是谁家的女儿。
对于贾府的很多事,其实李纨都心知肚明,只是她的身份不允许她再出头,所以她看得透彻之下,反而选择了默认。她只管做好自己,带大贾兰,才是她一生的大事,其他的一笑置之便罢了。
尤氏呢,也是个低调不爱出风头的人。从办理贾敬的丧事中可知,尤氏的才干不在凤姐之下,并且比起凤姐,尤氏更知进退,善隐忍,有分寸,更懂得经营人际关系。凤姐生日那回,她私下退回两位姨娘和几个大丫环的银子便可见一斑。
对于宝钗的为人,李纨和尤氏早就看的极透,同样也看得出王夫人对薛宝钗的特别对待。“金玉良缘”和“木石前盟”之争在贾府由来已久,她们二人没有不知道的理。
不过对尤氏而言,不管是金玉良缘还是木石前盟,于她都没有利害关系。但是这对李纨却有很大影响,贾宝玉的妻子是谁,与其母子的利益相关。
薛宝钗的城府心机非一般人可比,且她更得王夫人青睐,若薛宝钗嫁入贾府,李纨的日子可能会不太好过。因此,宝钗要搬走,李纨不仅不会挽留,反而还可能有点趁愿。
宝钗一到李纨处,便郑重其事的说要搬走。李纨说要禀告王夫人凤姐等人,宝钗却说“又不是什么大事,且不用提”。她在贾府住了几年,如今不辞而别,说走就走,完全没有亲戚的客气话,仿佛不将主人放在眼里似的。宝钗素日自持知书达理、行文豁达、大方得体,今日怎么却如此失礼,与往日的形象相去甚远。可知宝钗此刻正压着一腔怒火。
她为什么怒,这很简单,抄检大观园当夜,因着宝钗是客所以她的住处没有被查抄。凤姐也许是真的为亲戚着想,也可能别有用意,但不管怎么这对于宝钗而言,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大家的屋子都抄了,独独她自己的没抄,这岂不是落人非议?更何况,连林黛玉的潇湘馆都被抄了,她也是住在贾府多年的人,不料终归还是不如黛玉。这岂不是让宝钗气得连礼节都不顾了。
所以,对于宝钗要搬处出观园,李纨和尤氏都没问缘故,也不挽留,只是心照不宣的相视而笑。
为了不至于让宝钗太没脸,李纨还顺着她的话说了一句:“既这样,且打发人去请姨娘的安,问是何病。我也病着,不能亲自来的。好妹妹,你去只管去,我自打发人去到你那里去看屋子。你好歹住一两天还进来,别叫我落不是。”
哪知宝钗一听更沉不住气了,她冷笑道:“落什么不是呢?也是人之常情,你又不曾放了贼。”从她这话便知,她愤怒的主要原因,是自己的屋子没被抄,落人非议。李纨就算小心翼翼的说话,还是勾出宝钗的火来了。
综上所述,李纨和尤氏都是内敛又不失心机的人,她们早已看透宝钗的城府和脾性,没有必要时不会主动招惹她,惹事上身。因此在宝钗说要搬出大观园这件事上面,她们采取的是作壁上观的态度,这与两人的性格相关,也与她们生存理念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