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心，老白牡丹饼为何如此品鉴？白茶圈的现状就这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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丨作者：村姑陈
《1》
前段时间去出差，被多年不见的老同学约在了一家茶店。
那天太冷，下着雪珠子，湖面上飘荡着一层薄雾，冰清玉洁，煞是好看。
胡建人怕冷，早早就过去等着。
那家店临湖，窗外有水与山石竹木所构成的湖景，清雅之极。
店里装修极为古典，素雅中透着大气，一看就是花了不少钱，精心堆叠出来的。
去的时候太早，店主人不在，店里的一个小妹妹在做卫生。
估计她也没想到这么早就有客人来光顾，看到我的时候惊讶了一下。
然后她就坐下来，擦干净桌子，洗了茶杯和茶壶，给我泡茶。
忘记说了，那张桌子，黑澄澄的，包上了一层浆，十分温润谦和的样子。李麻花不动声色地摸了摸，然后用口型暗示我，小叶紫檀。
这种木材李麻花她爹有一张小小边几，喜欢得不得了，轻易不让我们靠近。
于是我们从小就对这种木材敬而远之。
而这回，一下子坐在这样昂贵的木材边上，还是这样大的一张，我们内心对财富的敬仰，顿时如涛涛江水，绵绵不绝期。
能拥有这样大一张名贵木桌，这店主人的身份，实力，品味，已经昭然若揭。
身在其中，即使一杯茶都不喝，便已经迷失在RMB的味道里了。
《2》
小妹妹看我们自外面来，冻得鼻头发红的样子，好心地说，给你们泡壶热茶暖一暖吧。
真是个人美心善的好人。
于是她从柜子里重新拿出一只公道杯，洗了。
再从桌面上取了现成的两只茶杯，并她自己的杯子，拿一只大大的茶洗装了，烧沸一壶水，细细烫洗过后，摆在桌面上，准备泡茶。
桌面上有一只小巧的银壶摆着，李麻花刚来的时候，多看了几眼，是个玲珑的好物件。
适合拿在手上把玩的那种，器件。
就像她自己摆茶桌上的那只寿山石手把件，雕刻成一只上古神兽的样子，底下还缀了流苏。
没事就摩弄几下，几年下来，愈发晶莹剔透了。
我们原以为，这只玲珑小巧的银壶，也是摆件，起装饰作用的。体现主人的财富与品味的。
没想到，小妹妹要用它来，泡茶。
这么小的容量，目测只有80-90毫升左右，这样小的容量，怎么能用来泡茶呢？
明显茶与水的比例会严重失调，泡出来的味道也不纯正，不会好喝的。
于是我小心地暗示，说，这壶一看就很贵的样子，泡茶太浪费了吧。我们要不然换成盖碗。
说着指了指另一只放在茶桌角落里的，看上去明显很普通的汝窑盖碗——那盖碗虽然有点大，明显超出标准容量，还很厚很重的样子，但胜在它是一只盖碗，比起茶壶来，毁茶的技能明显弱很多。
然而小妹妹很热情，她说，这银壶是来了贵客才使用的。以示尊重。
好吧，我们也不好意思再坚持了。
客随主便。
再说，也不能拂了别人的好意，不是么。
于是她从茶桌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块饼，说，正好来了一块老白茶饼，撬一点泡了喝。这种天气喝老白茶最暖身体了。
并且还感谢我们，说她想喝这块饼很久了，老板总不肯，这回子借了我们的光，让她也蹭几杯。
笑颜如花，我们拒绝的话一下子哽在喉咙里。
“做旧茶”三个字，根本不好意思当面讲出来，只能化作唇边的一缕叹息，随冷风而散。
《3》
那是一块黑呼呼的“老牡丹饼”，据说是2004年的。
她笑眯眯地边撬饼，边说，这块饼是我的同龄人呢，压它的时候，我刚出生几个月。
语气里有一种于有荣焉的幸福与满足。
看来老白茶在外省也是受众极多的，为这一点，身为福建人的我们，自也充盈着满心的骄傲。
说话间小妹妹就撬够了一壶的量，其实撬得挺碎的，那饼压得紧，也难撬。其实老的白牡丹饼不应该这样难撬的，牡丹虽然叶片薄芽头大，但也并非完全没有梗——压饼的时候有梗在当中垫着，怎么都不会把饼压得太紧。
除非，这茶渥堆太厉害，直接把叶片表面的表皮层沤烂了，沤到那种能搓起皮来的感觉。
这种沤烂的白牡丹或者春寿眉，压饼之后才会粘得死紧，压得像铁饼，难撬到想用锤子砸进去。
即使费力撬出来，也是一坨一坨的碎茶，芽头看不到完整的，叶子也看不到完整的。
一坨一坨的黄黑色物体，捏上去还有粉末无数。
有点丑。
但是小妹妹浑然不在意这些，许是她没有撬过真正的白牡丹饼，并且是年份真实的老白牡丹饼，没有对比，故而发现不了问题。
她把撬下来的碎茶扔进银壶之后，就去烧水了。烧的是矿泉水，当地的一个牌子，据说水质极好。
全程笑眯眯的，是即将喝到心仪好茶的那种发自肺腑的喜悦。
我们那些真话，只能一路梗在喉咙里，无法讲出来破坏掉眼前的气氛。
《4》
水开了，开始冲泡。
沸水入壶，盖上盖子，闷。
边上放着个计时器，超长的15秒时光之后，小妹妹端起来壶，出汤。
把茶汤倒进公道杯里，再给我们每个人分了一小杯——只能是一小杯，80-90毫升大小的银壶，一次顶多也只能泡出90毫升的水，只够我们三个人一人30毫升。
我端起来闻了一下，这是个习惯性动作，喝别人泡的茶通常是先闻再喝，——闻过没有异味，再喝。
正常情况下是闻盖香，但银壶没有盖碗那样宽大的盖子，闻盖香便很不实际。
只能退而求其次，闻汤水里蒸腾出来的气息。
这次闻到的是一股怪味——臭青气+沤味+过度发酵的味道。
某次雨天，路过一个小厂，下来看茶，那厂房里地上堆积着的茶青，就是散发着这样的气味。
皱了皱眉，正想说这茶沤青太厉害了，一抬眼，望见对面小妹妹一脸惊喜的表情，她小心地抿了一小口，赞叹道，呀，太香了。
这股豆腐香真好闻，汤水入口绵蜜，汤感入口即化。
接着一口把余下的茶汤抿尽，再惊叹道，呀，还有清凉感。
这茶真好喝。
她愉快地下了结论。而我和李麻花，端着这杯沤青到极致发臭的茶汤，一口都喝不下去。
假装抿了一口，放下了杯子。
尴尬地听着小妹妹滔滔不绝地发表对这款茶的衷心喜爱之情。
无数次想打断她，跟她说，真正老白茶的香气，不是这种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豆腐香，真正老白茶的汤感，也不是什么绵蜜和入口即化。
真正的七年八年十几年陈的老白牡丹饼，它的主要香气，是药香。沉甸甸的浓郁的中药香气。其次是毫香转化出的稻谷香。再其次是花香竹叶香和陈香。
而真正老牡丹饼的汤感，是醇厚的，醇厚到极致的，浓稠到极致的，是不用吞就直接滑下喉咙的。
饱满而浆感丰腴，才是真正老白茶的汤感。
绵蜜这种程度，在3年左右的老白茶饼，就可以实现了，都不必等到十年去，更何况这种号称2004年的“史前老饼”。
若只是绵蜜，那真是枉度了这二十年的岁月。
《5》
但是我们什么都不敢说，怕破坏了她心目中的美好。
接下来的几冲里，小妹妹一次比一次坐杯的时间长，也一次比一次的泡出汤水单薄的茶汤。
从第六冲开始，鉴于第五冲已经泡不出香气了，于是开启了持续性焖泡之路——每一冲必焖上3-5分钟才出汤。
这每一冲的茶汤泡出来，她都称赞，豆腐香好香呀，仓储转化好干净呀，有喝豆奶的甜味呢，真的是“美人在骨不在皮”。
我和李麻花坐在那里，看着她一个人独自美丽，心里尴尬极了。
这种明显做旧得不能再做旧的老白茶，说是牡丹饼但却是放到寿眉饼里也只是低端寿眉的饼，不耐泡5冲就没味道了的烂茶，竟然，能被人真心实意地称赞这么多冲。
看着这一幕，内心的冲击是巨大的。
真想在她第一冲泡出来喝的时候，就直接言明真相，告诉她，不要喝了，这做旧得太明显了，气味太臭了，这种茶都不知道藏着多少菌在里面，喝了对身体没好处的。
但是，我们认为的臭，却被认为是香。
白茶加工时沤青生成的臭，却被认为是梅子香，说是一股极难得的干仓转化气息。
如果是一个人刻意在颠倒黑白，我们倒是可以言语反驳他。
但这位小妹妹，她是真的不懂茶，是真的相信这款茶是真正的老白茶，是真心在赞美这款她难得喝到的老牡丹饼....
她那样由衷，那样真诚，那样天真。
真相那样残忍，我无法破坏她的美梦。
所以只能，尴尬地坐着，眼看着她一杯又一杯疯狂喝下，却半个字都不能说。
其实我们很痛苦。
忍得很痛苦。
《6》
第一次，一个喝做旧老白茶，或许未来还会卖作旧老白茶的人，令我们如此心疼，又如此无可奈何。
从前若是碰到这种人，只要大加鞭笞就可以了。
爱与恨都单纯而容易释放。
但这一次，我们纠结，犹豫，踌躇不前。
我们畏首畏尾，不敢坦露心声。
只因这个干净的纯粹的灵魂，我们不想伤害她，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受骗了上当了被忽悠了从头到尾都在喝假茶。
只想保护住那一点真诚的美好。
所以，哪怕从茶具到茶到冲泡，小妹妹全部做错了，我们都不忍心苛责一句。
就让她，质本洁来还洁去吧。
希望有一天她懂得了真正的老白茶是何种香气，何种滋味，何种耐泡度，何种风韵之后，能释怀地跟自己从前喝过的做旧老白茶和解。
最重要的是，跟卖做旧老白茶给自己的人和解。
原谅，学习，前进。
这是人类文明发展的，推动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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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陈茶事村姑陈，专栏写手，茶行业原创新媒体“小陈茶事”主笔，已出版白茶专著《白茶品鉴手记》，2016年-2020年已经累计撰写超过4000多篇原创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