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威斯康星州的法官选战中，局势的发展开始敲响了特朗普集团的警钟。这场选战不仅仅是关于司法职位的角逐，更是对政治生态和权力格局的一次重要考验。候选人之间的激烈竞争以及背后各种势力的博弈，逐渐显露出一些不寻常的迹象。特朗普集团原本在该州有着一定的影响力，但随着选战的推进，其优势似乎受到了挑战。一系列的舆论动态、选民态度的转变以及对手的策略运用，都让特朗普集团意识到，他们不能再像以往那样轻松掌控局面，这场法官选战正成为一个新的风向标，预示着政治舞台上的格局可能正在发生深刻的变化。

4月1日，美国威斯康星州最高法院法官补选结果揭晓，民主党支持的候选人苏珊·克劳福德以约十个百分点的优势击败共和党支持的布拉德·席梅尔，成功守住自由派在该州最高法院4∶3的微弱席位优势。因其巨大的政治资源投入和对政治氛围的风向标意义，这一地方性司法选举结果在美国国内引发热议。

2025年3月30日，因世界首富马斯克搞“百万美元抽奖”活动而受到关注的美国威斯康星州最高法院法官补选结果出炉，受民主党支持的自由派法官苏珊·克劳福德胜选。

高度政治化的司法选举

威州最高法院选举名义上属于“无党派”选举，选票上并不标注党派信息，且法律规定法官须宣誓忠于州宪法、不偏袒任何一方，但在美国当下严酷的政治现实中，本次选举早已沦为两党角力的政治战场。

两名候选人的资金来源明确反映出党派阵营对立的分野。据非党派机构布伦南司法中心估算，本次选举耗资逾1亿美元，创下美国司法选举史上的最高纪录。保守派候选人席梅尔共筹得5820万美元，其中，仅亿万富翁埃隆·马斯克一人便通过政治行动委员会等渠道投入2500万美元。他以金钱激励的方式推动选民参与：每上传一张威州选民竖起大拇指、手持席梅尔照片的图片，拍摄者与照片中的选民均可获得20美元；每名签署反对自由派“激进法官”请愿书的公民可获100美元，推荐他人签署者再获100美元。此外，马斯克还向抽中的三名请愿书签署者各颁发了100万美元巨额奖金。特朗普本人也高度关注此次选举，不仅公开为席梅尔背书，还亲自参与为其举办的电话集会。

民主党方面同样全力投入。克劳福德获得约4840万美元资助，捐款人包括亿万富翁乔治·索罗斯、伊利诺伊州长J.B.普利兹克。竞选后期，前总统奥巴马和前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亦在社交媒体上为克劳福德背书。

金钱政治的失效样本

马凯特大学法学院于2月19日至26日进行的民调显示，在距离4月1日威州最高法院选举日不到两个月之际，保守派候选人席梅尔的知名度明显高于对手，仅38%的选民对其“没有明确看法或认识不足”，而对克劳福德持同样模糊态度的选民高达58%。在知名度优势和马斯克巨额投入的双重加持下，保守派本应是更具竞争力的一方。

然而，最终结果显示，席梅尔在全州各县的得票率普遍低于2024年大选中的特朗普，甚至在传统共和党票仓华盛顿县、奥佐基县和沃基肖县也未能取得优势。克劳福德最终大胜，整体表现优于2024年哈里斯在该州的选情。在民主党核心票仓戴恩县和密尔沃基县，她的得票率也大幅领先于2024年大选中的哈里斯。在马斯克重点投入的索克县，克劳福德更是领先席梅尔十个百分点，远超2024年特朗普在该县取得的两个百分点微弱优势。

共和党投入巨大，却未能取得胜果。克劳福德在胜选演讲中高呼“正义无价，我们的法院是非卖品”。共和党金钱政治失效的背后，是选民用选票表达对资本干政的集体抗议。前述民调显示，尽管选民在党派认同上倾向明确，但在政治捐款问题上态度明显谨慎，61%的选民认为政党资金干预会削弱司法独立性。马凯特大学法学院民调负责人查尔斯·富兰克林表示，马斯克的策略虽激活了部分共和党选民，但更激发了民主党选民对资本干政的警惕。这种反弹情绪调动起空前的选民热情。本次选举投票人数突破230万，远高于以往各州最高法院选举100万至180万的常规参与水平，接近该州2018年和2022年两次中期选举的投票规模。

对2026年中期选举的风向标意义

在去年大选中，特朗普以微弱优势在威斯康星州取胜。共和党本想通过本次威州最高法院法官补选实现对特朗普政治影响力的“再确认”，选举结果却适得其反，并向特朗普集团敲响了三记警钟。

首先，美国政治气候发生潜在转变。选民对特朗普执政表现的评价出现明显分化，政治极化持续加剧。前述民调显示，威州48%的选民“赞同”特朗普的工作表现，51%为“不赞同”。其中，38%为“强烈赞同”，45%为“强烈反对”。类似的两极态度也体现在对马斯克的看法上：41%持正面态度，53%持负面看法，反映出马斯克深度介入选战并未获得广泛认同，反而进一步削弱了其公共形象与政治影响力。此外，在近期佛罗里达州联邦众议员的补选中，共和党候选人虽获胜，但领先优势同以往当地同类选举相比显著缩小，加之全国范围内针对马斯克及其政府改革措施的抗议活动频发，均显示出特朗普集团面临不断加大的民意压力。

其次，特朗普集团面临司法钳制。一方面，特朗普的政策议程将遭遇新的制度性制衡。一些重要议题，包括是否继续执行1849年堕胎禁令、是否允许特斯拉绕过传统经销商体系进行直销等都受到自由派主导。另一方面，共和党未来选举诉讼路径受限。近年来，威州最高法院多次在政治争议中发挥关键作用，深度介入两党竞选。2020年，该州驳回了特朗普要求废除20余万张民主党选票的诉讼请求，成为全美范围内反对“推翻大选结果”的重要判决之一。此次自由派保住威州最高法院多数席位，将显著压缩保守派未来试图通过司法路径干预选举结果的空间。

第三，2026年中期选举风向初现。虽然本次选举不会撼动美国政治版图，但其象征意义重大。在投票率显著上升的情况下，民主党的胜利被视作关键信号，表明其在战场州并未丧失迅速组织、有效动员并转化为实际选举成果的能力，为该党重整政治力量构建新的选举战略注入了一些信心。共和党方面，尽管特朗普为席梅尔公开背书并积极参与选战，但该策略并未有效调动其核心支持者的热情。相反，在部分传统票仓中，共和党选民支持率下滑，反映出其依赖已久的忠诚选民群体正出现动员疲劳。另外，从制度设计层面看，此次选举结果也可能对中期选举的选区格局产生影响。目前，威斯康星州的八个联邦众议员选区中，第二和第四选区明显倾向于民主党，第一和第三选区仍属竞争性选区。该州最高法院或将推动在2026年中期选举前重划国会选区，绘制一套更有利于民主党的选区版图。虽然此种意图不可避免要引发争议，但一旦得以实施，民主党有望在第一和第三选区构建更有利的选民结构，争取在中期选举中新增两个众议员席位，从而削弱共和党的选举基础和众议院优势。

（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美国研究所研究实习员。本文成稿于2025年4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