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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嘈坊

“在我火了以后，社会各界的人，外省的人，成千上万的人，都愿意来帮助我。”

镜头前的男人手舞足蹈，语气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自豪。

而他对面的谭Sir则面色沉重，眉头紧锁。

他本该为男人高兴，但他实在笑不出来。

两人相识于11年前。

2011年6月20日，知名普法节目《谭谈交通》还在热播。

谭sir也就是谭乔，在街上碰见了那个举着气球，单手骑行在快车道上的男人。

“看前面那个小伙子，多危险，我们上去跟他唠唠。”

谭乔叫住男人，刚准备给他科普一下交通规则，男人却笑了。

他说：谭警官，你怎么换车了呀，你的奔驰宝马去哪了？

那语气，不像是在跟警官说话，反倒是像在街上，遇见了自己的老朋友。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妻子跑了”、“学历太低没有工作”、“只能靠卖气球为生”

看似疯疯癫癫，实则坚强乐观，再加上魔性的歌声。

对他印象深刻的网友们，给他起名“气球哥”。

后来，谭乔患上了抑郁症，《谭谈交通》这档节目也无奈暂停。

从2018到2021，谭乔休养了三年，才再度出现在大众面前。

2022年4月11日，他又找到了气球哥，想跟他叙叙旧。

11年，能改变太多东西，曾经英俊帅气的谭sir悄悄发福。

但气球哥，却像是被遗忘在了时光里。

——他还是那样贫穷。

住着200块一个月的出租屋，拿个一个月不知是1000还是2000的工资。

一天吃两顿饭，一顿方便面，一顿馒头，午饭不吃，省钱。

他还是孤身一人，唯一变的，大概是他不再卖气球。

以及曾经那辆破旧的单车，已经被共享单车取代。

他几乎真的，再没有一样自己的东西。

可他还是那样开朗乐观。

搬东西赚了20，因为谭sir也帮忙了，要分他一半做烟钱。

住烂尾楼，月租200块都时常拖欠，却主动请吃饭。

他对谭sir说：有时候，我会梦见你，真的。

你还是穿着那一身警服，身材比以前更高大魁梧了。

要是我的房子好的话，早就想跟你见面了。

因为不够体面，所以只能梦中相见。

这一刻，屏幕前的众人，似乎瞬间读懂了周星驰喜剧中，那些小人物的辛酸。

也读懂了那句：喜剧的内核，是悲剧。

那天谭sir走的时候，气球哥去送他。

两人一个站在阳光下，一个站在阴影里。

见到谭sir渐行渐远，气球哥忍不住叫住他，忍不住问他：

“哎，谭警官，那年，我送了你一个气球，灰太狼的。”

说完这句话，气球哥停顿了一下，没人知道在这短暂的瞬间，他想到了什么。

或许，他是在想，我送你的东西，你还留着吗？

或许，他是想问，那年送你气球，今年再送你点什么？可再仔细一想，自己已然身无长物。

又或许，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让谭sir走。

因为谭sir是他唯一的朋友，而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以上这些煽情的话，气球哥都没能说出口。

最后，他轻飘飘地问谭sir：

我送你的气球，是不是过时了。

他仿佛什么都没说，又仿佛说了千言万语。

但如此突兀的一个问题，谭sir读懂了。

他心中顿时百感交集，他回答：永远不会。

谭乔再访气球哥的视频播出后，感动了无数网友。

大家仿佛看见，一个孤独的、挣扎求存、咬牙微笑的灵魂。

大家仿佛看见，他是那么渴望有人理解、有人认同、渴望有归属感。

他身处芸芸众生，却又像那没有锚的船，飘飘荡荡，找不到方向。

而芸芸众生，也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

谭sir和气球哥的故事，本让人感到心酸又快乐。

可随后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也就是文章开头的那一幕。

——气球哥火了，谭sir却眉头紧锁。

01谭sir与气球哥初相遇

2005年3月，成都电视台和交管局为宣传《道路交通安全法》，需要一名交警做讲解员，最终，他们选定了谭乔。

当时的谭乔还有点犹豫，怕自己讲解不好，那就太丢脸了。

谭乔在做第一期《谭谈交通》时非常怯懦，话不多，并且都是中规中矩的交通讲解，但是随着做得越来越久，谭乔也逐渐放开了。

为了让节目不那么枯燥，他会想办法制造点意外和冲突出来，让摄像师将镜头“推拉摇移”，还会讲点段子，说点“谐音梗”，让节目变得生动有趣。

谭乔的办法很管用，很多观众纷纷给电视台打电话写信，说谭乔的节目很好看，又新颖又好耍，怎么看都看不够。

看到有那么多观众喜欢自己做的节目，谭乔也很开心，很满足，那段时间，他每天都会哼着小曲高高兴兴地回家。

这档节目的目的是以普及交通为主，所以每次谭乔遇到违反交通规则的人，都会苦口婆心地劝他们：“关键还是为了你们的安全，我并不是要以罚款为目的。”

每次遇到经济条件差的人，谭乔总会心软地说：“这次就算了，不罚款了，下次要注意交通规则。”

2011年的一天，谭乔在节目中看到了一个自行车的男人，他一手高举着一把五颜六色的氢气球，一手扶着车把，骑行在快车道。

谭乔立刻上前拦住了他，对他说：“人家都把气球捆住系在车上，你为啥用手抓着？”

男人回答道：“今天风太大，我怕把气球吹跑了。”

此时，男人也认出了谭乔，他亲切地喊谭乔为“谭sir”，谭乔说：“你知不知道这样骑车很危险的。”

男人笑着说：“我之前在节目里没见你教育过手抓气球的。”

谭乔说：“你不顾及自己的安全也要为家人考虑一下。”

男人苦涩的笑了一下，说因为太穷，老婆与自己离婚了。

谭乔看着男人，身穿着一件旧旧的老头衫，旁边的自行车也破就不堪，这些足以说明这个男人生活过的是多么的窘迫。

可就是这样身处社会最底层的人，却有着远超常人的乐观。

他对谭乔说：“谭sir，我最喜欢唱歌了，今天我也给大家献唱一首。”

紧接着，男人就自顾自地放声高唱：唱支山歌给党听，我把党来比母亲，母亲只生了我的身，党的光辉照我心。。

分别时，气球哥送给了谭乔一个可爱的灰太狼气球，并且还郑重其事的告诉谭乔：

“谭sir，这个气球是用环保材料做成的，你不要嫌弃，它代表着我对你的爱。”

谭乔微笑着接过了这个气球。

这档节目播出后，大家都对这个男人印象十分深刻，还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做：“气球哥”。

此后，谭乔与气球哥再未相见，这一分别就是十年，而这十年会改变很多事情，也有很多事情，一成不变。

02与气球哥的再次相逢

这十年间，刚一开始，谭乔还在继续做交警，主持着《谭谈交通》这档电视节目。

但是逐渐的，他感到越来越疲惫。

因为这档节目，谭乔逐渐出名了，很多同事经常对谭乔冷嘲热讽，甚至有人还说谭乔不配继续做一名交警。

面对这些，谭乔不能争执，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他必须忍着，这些难受的情绪无处可去，就堆积在了谭乔心里，久而久之，就出事了。

谭乔被诊断出了抑郁症以及精神分裂症，家人为了怕他自杀把住在第25层的房子换成了第2层的住房。

谭乔思虑再三，退出了《谭谈交通》这档节目，他想做一个普通人，哪怕只是拥有普通的生活就好。

自从2018年退出《谭谈交通》后，他辞去了交警的工作，一直休养了三年，才再度回到公众面前。

2022年的一天，谭乔再度想起了那个老朋友——气球哥，他决定找到气球哥看看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气球哥的衣衫依旧褴褛，笑容也依旧灿烂。

他说自己现如今气球过时了，没法卖了，租着每月200元的偏僻房屋，每天只吃两顿饭，中午那顿不吃了，节省点钱。

虽然他每次都是用风趣的口吻来诉说，但是谭乔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他开心地听着气球哥的歌声，请气球哥吃午饭，又帮助气球哥给超市搬货，告别前，气球哥问他：“我当初给你的那个灰太狼的气球，是不是已经过时了？”

谭乔楞了一下，他说：“灰太狼气球过时了，但是气球哥你却永远不会过时。”

这个视频上线后，很快感动了无数网友，尤其是最后那两句简单的对话，更是让无数人奉为连电影都拍不出的神级场面。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没过多久，就有网友告诉谭乔：“气球哥出道了，在很多平台上都有他！”

谭乔听后赶紧去查看，果不其然，在短视频中的气球哥穿着体面的西装，一改之前的窘迫。

谭乔继续打听，发现这些短视频，均是由一个自称是气球哥侄儿的男人所为。

这位突然间冒出来的“侄儿”，让谭乔十分担心，他干脆去气球哥的住处找到了气球哥。

随后，文章开头的那一幕，发生了。

03保持再高尚的人格，也不如先吃一顿饱饭

这次谭sir跟气球哥再见面，两人完全没了当初的轻松自在。

反而一个像痛心疾首的老师，眉头紧皱；一个像犯错被逮住的小学生，目光闪躲。

谭sir说：每个人都会有机会火5分钟。

气球哥回他：嗯，多活几分钟。

谭sir说：你知不知道，这个合同……..

谭sir吃过生活的苦。

或许他跟气球哥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也忍不住想为他好，希望他不要被骗。

但这次的气球哥一反常态。

他不再面带微笑，也不再温和，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谭警官很无奈，他当然希望气球哥过上更好的生活，但签约MCN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比如我们熟悉的小马云、唱“滑板鞋”的庞麦郎又或者“乞丐国学大师”沈巍。

他们无一例外，从草根到网红，他们无一例外，收获了滔天的名与利。

但他们也无一例外地，迅速被时代所抛弃，陷入被之前更悲惨的境遇。

而更让谭sir意想不到的，是网友们对此的看法。

大家都知道，等待气球哥的，可能是一个坑，一个悲剧。

可依旧有很多人支持气球哥签约。

即便公司拿五成，气球哥拿三成，即便是违约金高达100万！

为什么？

因为气球哥一无所有。

他住两百块的烂尾楼，拿着20块钱的搬家费，他还能失去什么？他还会害怕什么？

《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中，有这样一句台词：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有很多时候，我们真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个人的悲哀，还是一个时代的悲哀。

罗曼·罗兰曾说过：生活中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以后，依然热爱生活。

但这个英雄主义有个大前提，那就是得先吃饱饭，得先活着。

短暂的流量红利过去后，气球哥的未来几乎可以预见。

可大家又能怎么办呢？

从开头看到结尾，读者们心潮起伏，最终也只能无力叹息。

——我们横竖睡不着，将这本名为“生活”的书，仔细翻了半夜，却连个反派都找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