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2月，特朗普在其旗下社交媒体平台“真实社交”转发了一项关于民众如何看待他第二个总统任期的民调结果。中间最醒目的红色大字写着选民提到最多的词：“复仇”。

2023年12月26日，特朗普发布帖文

离开白宫的四年里，特朗普的日子并不好过。执政期间爆出的“通俄门”、性骚扰等丑闻在他下台之后仍持续发酵、他的多个社交媒体账号被集体封杀、位于佛罗里达州的海湖庄园被美国联邦调查局（FBI）突击搜查、还面临多项刑事指控，其中包括被指煽动2021年1月6日的国会山暴乱。多家外媒曾预测，这些负面新闻会对特朗普的政治生涯造成重大影响。

但特朗普重返白宫的脚步并未因此放缓。相反，他将过去经历的种种形容为民主党针对他的“政治迫害”，并多次誓言“复仇”。以受害者身份自居的特朗普吸引了大批同样自觉被拜登政府伤害的选民，使他们成为其重返白宫路上的重要支持力量。对于这些人来说，特朗普的“复仇大计”，比他提出的任何其他政策都更重要。

“这让我更加支持他，也更愿意尽我所能帮助他。” 今年特朗普的竞选集会上，来自新罕布什尔州的选民拉里·米勒这样说道。

特朗普在新罕布什尔州的竞选集会

共和党问责政治行动委员会的政治主任冈纳·拉默表示：“当你与这些选民交谈时，他们会十分强烈地表现出对国家机构怀疑和厌恶。特朗普与他们的看法是一致的。他们根本不信任这些国家机构。”

美国“政治”新闻网评价称，“复仇”不仅是特朗普一项一以贯之的竞选承诺，还被他巧妙地嵌入了共和党官方的纲领之中：该纲领提议，应“追究那些滥用政府权力、对政治对手进行不公正起诉的人的责任”。

美国全国公共广播电台（NPR）统计，自2022年以来，特朗普已发出一百多次威胁，表示将“调查、起诉、监禁或以其他方式惩罚”曾针对他的政治敌人。特朗普的“复仇名单”由此开始逐渐成型。报复目标从民主党的政治对手、司法部官员、新闻和社交媒体机构，再到面目模糊的普通人，手段从法律起诉到军队镇压，不一而足。

首当其冲的是总统拜登、副总统哈里斯、前总统奥巴马为首的一众民主党政治对手。今年6月，特朗普表示，要任命一名特别检察官来“追击”拜登总统和他“背后的犯罪家族”。据NPR统计，特朗普曾25次在社交媒体上发出直接或间接威胁，称要在他的第二任期内对拜登及其家人动用联邦政府权力。他表示，要下令让FBI对这位“美国历史上最腐败的总统”进行突袭、调查、起诉和监禁。特朗普还呼吁对其总统大选中的竞争对手哈里斯进行“弹劾和起诉”，并逮捕前总统奥巴马逮捕，令其接受“军事法庭”审判。

其次是美国司法部。他呼吁起诉那些参与调查“通俄门”事件和对他提起刑事诉讼的司法官员，包括前联邦调查局和司法部官员、美国情报官员、特别检察官杰克·史密斯、曼哈顿地区检察官阿尔文·布拉格、富尔顿县地区检察官法尼·威利斯、纽约州总检察长莱蒂西亚·詹姆斯等。特朗普表示，司法部针对他的刑事指控和调查是一场持续的“猎巫行动”。

然后是报道过他负面消息的新闻媒体。特朗普曾多次要求吊销美国广播公司（ABC）、全国广播公司（NBC）等新闻机构的执照。他承诺，如果他当选，NBC将因其“不诚实且腐败的报道”而接受“彻底审查”。在竞选最后一周，特朗普还起诉了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向其索赔100亿美元。

除此之外，特朗普还在《拯救美国》一书中指出，社交媒体“脸书”（Facebook）创始人、Meta公司CEO马克·扎克伯格曾在2020年大选中密谋反对他，并警告称，如果扎克伯格再这么做的话，他将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竞选期间，特朗普还对反对他的选民发出广泛威胁，称将监禁那些从事“不道德行为”的“律师、捐款者和非法选民”，并建议出动国民警卫队和美国军队，来打击反对他的“内部敌人”，包括“激进的左翼疯子”。今年5月，美国全国高校爆发大规模挺巴勒斯坦示威抗议，特朗普称，他将对大学校园里的亲巴抗议活动进行镇压，并驱逐“亲哈马斯激进分子”，即使大多数抗议者都是美国公民。

今年5月，美国全国多所高校爆发挺巴示威抗议

除了以上这些“逐个击破”式的打击报复，特朗普及其团队还着眼一项长期计划：建立一个完全听命于他个人的联邦官僚机构，重用忠于他的政客，以取代现有的公务员。美媒报道称，为提高特朗普指挥司法部行动的能力，他的助手一直在起草计划，试图废除50年来旨在保护刑事起诉不受政治考虑影响的政策和做法。特朗普的竞选搭档、共和党副总统候选人万斯曾在播客中提议：“解雇国家行政体系中的每一位中层官僚、每一名公务员，用我们的人取而代之。”

《华盛顿邮报》发表分析文章称，特朗普的报复心态可能会对美国民主制度“造成根本威胁”：“特朗普（上台后）将着手对美国联邦机构进行大规模的清洗，将司法部用作追捕政治对手的武器，在政府机构中优先安排那些意识形态上忠实拥护他的政治人物，并将赦免无数官员，作为听从他的命令或保持忠诚的激励。”

但美国律师、政治评论专栏作家威廉·库珀认为，这种担忧其实经不起推敲，因为这个预测存在一个根本性的问题：美国在联邦、州及地方层面的大多数政府活动，其实超出特朗普的控制之外。即使特朗普有意对联邦官僚机构进行“大规模清洗”，国会和最高法院也可以通过立法和司法，对总统的行政命令进行制衡。

库珀表示，在特朗普的第一个总统任期期间，司法部没有追查他的政治敌人。相反，司法部官员拒绝了特朗普起诉奥巴马、拜登、希拉里等民主党人的要求，反而是对罗杰·斯通、史蒂夫·班农、迈克尔·弗林等一众特朗普的盟友进行了起诉。在官员任命方面，总统的行政命令需得到参议院确认才能生效，赦免只能适用于特定行为。最好的例子就是特朗普的前高级战略顾问班农，在2021年被时任总统特朗普赦免后，又于2022年因为藐视国会罪被判4个月监禁。

特朗普的前高级战略顾问史蒂夫·班农（Steve Bannon）

库珀还称，特朗普登台后，美国面临的最大危险是军队开始听命于他。但长期以来，特朗普与军事领导层的关系一直紧张：曾任国防部长的约翰·马蒂斯、马克·埃斯珀和前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克·米利都与特朗普关系不佳。在这种情况下，军方会坚决拒绝服从特朗普的不当命令。

特朗普的盟友也表示，特朗普竞选时所谓的威胁言论不过是虚张声势。但批评者表示，从特朗普的行事风格来看，他的这些言论仍需要被认真对待。

“如果你对付我，我就会对付你。”特朗普去年8月用大写字母写下的这条帖文，或许正成为美国政坛未来四年的一则预言。

去年8月，特朗普在“真实社交”平台发布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