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技表演事故之后》

杂技表演中夫妻相继从高空坠下，那一瞬间，观众的惊呼声划破空气。舞台瞬间被恐惧和悲伤笼罩。工作人员惊慌失措地奔上前，急救人员也火速赶来。受伤的夫妻躺在地上，表情痛苦而又无力。台下原本充满期待与欢乐的氛围被沉重取代，不少观众捂住眼睛不忍直视，有的则默默流泪。整个场地弥漫着紧张压抑的气氛，所有人都在为这对杂技演员揪心，祈祷他们能脱离生命危险，而杂技团的其他成员也面色惨白，这场意外犹如一场噩梦，给这个本应充满精彩与欢乐的杂技表演场带来了无尽的阴霾。

想“扛事”的人出了事。

文 | Eva

河南杂技演员张凯在永城市高空表演时绳子断裂坠落，全身多处受伤。事发两天后，张凯的家属在短视频平台报平安，称张凯已脱离危险期。目前，张凯正在郑州一医院治疗，演出组织方已垫付医药费。

据亲戚回忆，25日晚上，张凯临时接到朋友邀请去表演高空杂技，“（张凯）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为了还人情就接了这场演出”。

一位演出承接从业者金先生曾与张凯合作过四五次，15日还曾找张凯表演地面杂技，“他人很好”。据金先生了解，张凯出事的表演，是临时受朋友邀请去帮忙，也是为了报恩，“以前人家对他好，他不好意思拒绝，去帮个忙”。

据亲戚介绍，25日23时左右，张凯在表演途中绳子断裂，不幸坠落。现场的人拨打120后，张凯被送至永城人民医院，当晚做了全身检查，血流不止，多处骨折，处于昏迷状态。因伤势严重，次日7时张凯转院。张凯如今在重症监护室观察，预计一周左右消肿后进行手术。

28日中午，张凯的短视频账号更新，发布者疑为张凯家属。视频中，张凯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眼部红肿无法睁开。配文称，“兄弟你要坚强起来，家里两个孩子需要你来照顾，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你要努力站起来啊！”

资料显示，张凯与已故妻子孙艳艳来自河南永城，均为杂技演员，曾参加过多次大型演出活动，这对夫妻网红被称为“影子组合”。2023年4月15日，张凯身边发生了一个“全国至少一半人都知道的事”：夫妻俩在安徽宿州蒿沟镇进行高空杂技表演，那天晚上风很大，二人被快速上升的机器带动，孙艳艳边双手钩着张凯的脖子，边双脚翘起准备做下一个杂技动作。突然，她没来得及调整，不慎脱手，从十几米高的半空直直坠落。

一切发生得太快，现场一片惊呼。事后，官方通报称，头先着地的孙艳艳，最终经抢救无效离世。

妻子离开后，张凯曾在社交平台表示，未来将不再进行任何杂技演出活动。关于他为何重操旧业，有网友留言称，张凯此前直播时表示非常喜欢高空杂技，这是他的唯一爱好。

张凯是家里的第四个孩子，他小时候成绩很差，不想上学，只想尽早挣钱养家。接受媒体采访时，他表示，小学二年级一次逃学时，他在路边看到空中飞人的表演。“下面那么多人给他们鼓掌、喝彩，感觉很有光彩。”回忆往事，张凯的语气里不是没有快乐的成分。总之，看完了“飞来飞去”的表演，张凯回家后告诉父母自己要学杂技。他辍了学，拜了杂技师傅；为了不给家里添负担，他没交学费，代价是以后给师傅免费演出3年。

家境窘迫，兄弟姐妹又多，张凯心里清楚，对他来说，学杂技也算为数不多的出路之一了。

28日，在安徽经营舞台租赁、灯光大屏等业务的张先生称，三四年前与张凯有过一次演出合作，当时朋友介绍时，说张凯“功夫玩得很好，很适合”。“演出效果可以”。对于那次合作，张先生回忆，一开始用的是人工搭的架子（3米多），后来为了节目效果，改用吊机。人工搭的架子只有3米多，吊机可以升到10米、20米。“10米高度，系上安全绳也不影响效果”。

他认为，系安全绳、做好安全措施很必要。3米多的架子，还要铺上海绵垫，下面要站三四个人，一旦发生意外，马上接住演员；但高空杂技因为摆动幅度很大，没法安排人接，要做安全防范，“除非把安全绳全部系上。但安全绳系上了，演员做不了一些高难度动作”。

提及近日张凯出事的表演，张先生也表示惋惜，“如果在下面垫上海绵垫，不会那么严重，起码脸部不会接触到水泥地”。

而河南周口“00后”高空杂技演员小茹记得，村落里的人们热衷看高空杂技，被惊险、刺激、高难度动作深深吸引。演出方还会在农村观众前强调，演员们没有做任何安全措施。没有安全措施本身，就是这类杂技节目扎根于乡土中最大的看点，也是这行报酬高的缘由。

孙艳艳的短视频账号，简介写着：记录宝贝的日常生活

张凯和孙艳艳都是想“扛事”的人。多年以来，靠着轧钢板、头砸酒瓶、钻入摇摇欲坠的高空架子与吊环，他们一步步摆脱了穷苦的老家。从30岁开始，夫妻俩的收入蒸蒸日上。35岁时，夫妻俩攒的钱足够到县城买四房两厅的大房子——欧式装修，进出大门时有保安替人开门。

但灾难降临了。妻子离世后，张凯虽拿到140万元的赔偿金，却一半用来还清了房贷，另一些给了岳父岳母。“钱都不在我这里。”他对前来采访的媒体表示，自己又开始要为生计发愁了——还有两个孩子要养育，他们的学费、生活费，以及长大成人后立足社会所需的钱从哪里来呢？

是的，张凯明白：高空杂技演员是个拿命搏明天的职业，万分之一的不幸也可能轮到自己。他倒不是一辈子非要跟杂技死磕上了，事实上，他曾几次偏离杂技表演的轨道，尝试过其它的谋生手段，可最后均以失败收场。

去年5月许，孙艳艳刚从高空坠落的那阵，网友们蜂拥入张凯的短视频账号，粉丝量从几千涨到了现在的几十万。粉丝数大涨后，永城市当地一位朋友主动找上张凯，说要教他利用好流量，直播带货。所谓的带货，其实是在他和粉丝聊天时，中途插一个产品介绍再上链接。那时候，不费大力气，一天的销售额就有一两万元。但热度来得快去得更快，今年春节后，张凯的直播间愈加冷清，他赤裸裸感受到网络流量漩涡带来的落差感，觉得抓不住任何东西、看不到希望，心情日渐焦灼。

眼下，人们希望张凯手术成功，早日康复。人们还希望，除了时刻紧绷安全这根弦，杂技表演者的生存困境能被看见。

综合九派新闻、南风窗、新京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