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为啥偏选了丽水？

在上海住久了，眼睛里尽是高楼大厦，耳朵里满是车水马龙，连呼吸都觉得带着股子水泥味。我家老爷子去年退休，总念叨着“想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坐坐”，老太太呢，嫌小区里广场舞的音乐吵得心慌。女儿六岁，正是活蹦乱跳的时候，天天关在儿童乐园里，不如带她见见真山真水。我和老公琢磨着，周边省份里，浙江去得不少，但丽水却一直没踏足过。

起初是在朋友圈里见人发过照片，说那儿的山像水墨画，水清亮得能直接喝。后来查了查，从上海自驾过去五个多小时，不算太远，适合带着老人孩子折腾。想着端午节前后天气不热，便订了民宿，收拾了行李，一家五口就这么往丽水去了。走的时候，邻居王阿姨还笑我们：“上海这么好，往山里钻啥？”我心里头却想，再好的地方，住久了也像穿旧的鞋，总得换双新的走走，才知道脚底板到底喜欢啥。

二、头一回到丽水，心里头其实没多少底

车子刚进丽水地界，高速两边的景就变了。不是上海周边那种规整的农田，而是连绵的山，绿得深浅不一，像谁家打翻了颜料桶。老爷子眼睛尖，指着窗外喊：“快看，那云咋跟棉花糖似的，挂在半山腰！”女儿趴在车窗上，小手不停地画着玻璃，嘴里嚷嚷着：“妈妈，这里的山比动画片里还好看！”

到了民宿，是在一个叫“古堰画乡”的村子里。房子是老木头搭的，屋顶盖着青瓦，推开窗就能看见条河，河面上漂着几只小船。老太太摸着木柱子直感慨：“这房子比咱上海的老洋房还经看，你说这木头咋就不生虫呢？”民宿老板是个本地大姐，听见了就笑：“阿姨，咱们这儿潮气重，木头得用特殊法子处理，祖辈传下来的手艺嘞。”

我心里头却犯嘀咕：这地方看着是清净，可晚上黑灯瞎火的，没商场没电影院，能待得住吗？上海的晚上，外滩的灯亮得跟白天似的，这儿连路灯都昏昏黄黄的，会不会太冷清？

三、走了几处地方，才知道啥叫“眼睛不够使”

先去了古堰画乡。说是“画乡”，果然名不虚传。河岸边支着不少画架，有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也有头发花白的老先生，都在对着古桥、樟树写生。女儿凑过去看，有个画家爷爷就给她递了支铅笔头，让她在边角上画着玩。老爷子对那座千年古堰坝来了兴致，蹲在水边看水流过石缝，看了半个多小时，嘴里不停念叨：“老祖宗的智慧啊，这么多年了还能用。”

我却盯着河水里的石头看。那石头上长满了绿苔，水流过的时候，苔丝轻轻晃悠，像谁的长发。水里有小鱼，手指头伸进去，它们就“嗖”地一下窜开，快得很。我就想，上海的黄浦江里咋没见着这光景呢？是水太浑了，还是鱼也嫌城里吵？

第二天去了缙云仙都。刚进景区，就看见一座石峰直愣愣地戳在那儿，像根柱子，老板说这叫“鼎湖峰”。老太太腿脚不太好，我们便坐着电瓶车逛。路过一个叫“朱潭山”的地方，有座石桥横跨在溪上，桥上有老农牵着牛走过，后面跟着个穿蓑衣的人，烟雾缭绕的，跟电视里的古装剧似的。女儿兴奋地喊：“爸爸，快看，是牛郎和织女！”

我老公逗她：“那牛要是掉水里咋办？”旁边一个本地大哥接话：“不会掉，这牛天天在这儿走，比人还精呢。”我看着那牛慢悠悠地踩过石头，尾巴甩得悠闲，忽然就觉得，在上海，连狗都得跟着主人匆匆忙忙地遛，哪儿见过这自在的牲口？

四、在丽水吃饭，才知道啥叫“土里土气的香”

在民宿吃的第一顿饭，就让我们一家子开了眼。老板端上来一盘炒青菜，叶子绿得发亮，咬一口，脆生生的，带着点甜味。老爷子说：“这青菜咋跟咱在超市买的不一样？”老板说：“自家菜园里种的，没打药，早上刚摘的，沾着露水呢。”还有一盘红烧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女儿平时不爱吃肉，那天竟吃了两块。

后来去镇上的餐馆，点了道“笋炖排骨”。那笋是山里刚挖的雷笋，嫩得能掐出水，炖在汤里，鲜得人舌头都想吞下去。我老公平时不怎么喝汤，那天连干了三碗。老太太却对着一盘“客家豆腐”犯愁：“这豆腐咋是黑的？”老板解释：“是用草木灰卤的，入味，您尝尝？”老太太尝了一口，眼睛就亮了：“哎，比咱上海的嫩豆腐有嚼头！”

我却看着桌上的碗碟发呆。在上海，下馆子讲究环境、摆盘，菜名也得花里胡哨的，可吃到嘴里，常常觉得味同嚼蜡。这儿的菜，看着普通，甚至有点“土”，可味道却实实在在，像是能钻进骨头缝里。就说那盘炒螺丝吧，用紫苏和青椒炒的，辣乎乎的，我跟老公嘬着螺丝，老爷子喝着本地的米酒，老太太给女儿剥螺丝肉，一桌子人吃得满头大汗，却觉得心里头熨帖。

五、跟当地人聊天，发现有些事跟咱想的不一样

在古堰画乡的老街里，遇见个编竹篮的大爷。他坐在门槛上，手里的竹条翻飞，不一会儿就编出个小巧的篮子。女儿凑过去，大爷就给她递了根竹条，让她学着拧。我跟大爷闲聊，问他这手艺传了几代人，大爷说：“记不清了，反正我爷爷的爷爷就干这个。”我问他现在年轻人还学吗，大爷摇摇头：“谁愿学这个？都去城里打工了，嫌这玩意儿赚不了大钱。”

可我看他编篮子时，眼神专注得很，手上的动作透着股子从容。在上海，年轻人都忙着创业、搞金融，谁还能耐着性子编一天竹篮？我就想，这到底是进步了，还是丢了点啥？

还有一天傍晚，在民宿旁边的村子里散步，看见几个大妈坐在屋檐下择菜，一边择一边聊天，声音不大，却透着股热乎劲。老太太凑过去，跟她们唠起了家常，虽然方言听不太懂，但比划着也能明白个大概。有个大妈还给了我们一把刚摘的豆角，说“自家种的，拿去炒着吃”。

这在上海可不多见。邻里之间，关上门就各过各的，难得有这样热乎乎的往来。我跟老公说：“你看人家，日子过得慢，人情却浓。”老公叹了口气：“在上海，节奏快得脚不沾地，谁还有空坐下来唠嗑？”

六、要走了，心里头咋还有点舍不得？

待了五天，临走那天早上，女儿抱着民宿老板家的小狗不肯撒手，说“要带它回上海”。老太太在院子里摘了把野花，用布包着，说“插在咱阳台的花瓶里”。老爷子站在河边，望着远处的山，半天没说话。

我坐在民宿的木台阶上，看着河水缓缓流过去，忽然就想起刚到这儿时的疑惑：觉得这儿太静，怕待不住。可现在呢，竟有点不习惯上海的喧嚣了。你说怪不怪？在上海，每天睁开眼就是地铁、写字楼、商场，日子过得像上了发条的钟。在丽水，每天听见的是鸟叫、水流声，看见的是山、是云，日子过得像首慢歌，调子不高，却能让人静下来。

车子发动的时候，女儿趴在车窗上喊：“丽水，再见！”我回头看，那座被云雾半遮半掩的山，那穿村而过的河，还有那座老木头房子，都慢慢往后退去。心里头忽然就冒出个念头：这地方，怕是得常来。人啊，大概都需要有个能让脚步慢下来的地方，不然走得太快，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回到上海，邻居王阿姨问：“丽水咋样？是不是跟乡下似的？”我想了想，说：“是乡下，可那乡下，有山有水有人情，咱城里头缺的，不就是这些吗？”王阿姨似懂非懂，我却在心里头琢磨：下回去丽水，该带老爷子去爬爬更高的山，带女儿去看看梯田，说不定还能发现更多有意思的事儿呢。